完成了每天必做的工作後,他再度回到臥室里,將厚重的窗簾拉開,推開落地窗,讓晨間微寒的空氣舒緩滿室的沉開,將日光引進房里,灑滿了一室的金黃。
此刻,他的心情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愉悅的。
可惜的是,一陣引擎發動的聲音破壞了他這難得的好心情。
「這是怎麼一回事?」微微攏起的劍眉顯示了他內心的不悅。
冷天寒走上陽台,向外眺望,發現隔壁那幾乎已有三年不曾有人居住的大宅院門前來了一輛大貨車,四個身形剽悍的搬家工人正忙著將一些大型家具、家電往那兩層樓高的巴洛克式建築物里送。
冷天寒不喜歡鄰居——不,應該說,他根本不想與那些毫不相關、卻只因為恰巧比鄰而居的人打交道!
書里常說︰「遠親不如近鄰。」
他倒覺得,遠親可省,近鄰當然也不必理會。
因為他的生活自小到大,完全在自個兒的掌控之中,從來沒有失序明時候。既然他的生命是可預期的,當然也不會有所謂的「意外」兩字出現。
既然沒有意外,那麼他也就不需要任何人;既然不需要任何人,那麼除了生養他的父母外,這世上沒人是該與他「有關系」的,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去開心了。
人是不能離群而居是嗎?不,這論調在他冷天寒身上無法成立。
他不介意偶爾身處人群,感受那不同的氣氛,但是要他融人其中?不,謝謝,他享受一個人的生活、與自己為伴的感覺,歡迎那寂靜無聲的空氣。
他繼續站在陽台上,少有的好奇心驅使他留在原地,打定主意要瞧瞧,這擾了他寧靜的究竟為何人?
不一會兒,冷天寒見到一抹粉紫色嬌小的身影突然自屋里跑了出來,小嘴對著搬家工人一開一關的,似乎在交代某些事情。然後,仿佛在等什麼人似的,站在大門,不停地向馬路另一端探頭望著。
十秒鐘不到,那著粉紫色衣衫的小女孩看來耐性用盡,自衣袋里取出一支行動電話,快速的撥了幾個鍵後,恭敬的說了幾句話,那話還沒說完,冷天寒便听到另一陣低沉有力、但不若方才貨車那般嘈雜的引擎聲。
接著,一位身著棗紅褲裝、戴著一副遮住她大半張臉墨鏡的女子自一輛外型搶眼的跑車內步出。
那粉紫衣衫的小女孩一見著那渾身充滿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神秘感的女子,便伸起手來,像是個訓話的老媽子,不停地在她眼前扳著手指,似乎在一項項的清算那神秘女子的罪狀。
等到那小女孩的十指都被她給扳完後,神秘女子的耐性也告罄,?起手來,揉揉她那在陽光下隱約泛著光澤的秀額。
而後不理會身旁的小女孩,邁開修長的雙腿大步向前,完全不顧在後頭追趕的小人兒。
這景象讓向來不起情緒波動的冷天寒也不禁露出了罕有的笑意。
此時,熱水沸騰的汽笛聲將他道飆的思緒給喚了回來,他退回房間內,關上落地窗,拉起窗簾,將外頭的景色全給擋住,只讓陽光自那最細微的縫中流泄而人。
雖然這兩名陌生女子的的確確勾起了他屬于人類本能之一的好奇心,但她們終究是不受他歡迎的鄰居!
罷才所展現的笑意有如曇花一現,在落地窗聞上的剎那間,早巳消失無蹤。
「啊,C'estlavie。」
小竹心滿意足的捧起白瓷杯,輕輕地啜飲今年新上市的春茶,滿足無比的長長吁了口氣後,就這麼順口的將在法國居住時學來的唯一一句法文給說了出來。
「這一整年里,就屬這春茶最合我意了。」說著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她又再喝上那麼一口。
等到白瓷杯里的茶被飲盡後,她站起身子用力的伸伸懶腰,自言自語的說︰「雖然今幾個天氣不錯,春暖花開;不過還是冷了點。」
如果可以,小竹其實不那麼喜歡住在台北,她寧可到墾丁啊、屏東啊那些更南方、更溫暖的地方居住。
可是她這個原本居住于天界的石竹花精可不能自己想搬到哪里就搬到哪里,她還得伺候她的頂頭上司——掌管五月眾花的花神杜若。
唉,雖然她在人界住了這麼久的時日,也習慣了四季的更替,可每當寒冬降臨,她總忍不住懷念起天界那永遠是暖夏的好時日啊!
靶懷了一下,她再次伸了個懶腰。
「好啦、好啦,茶喝完了,該做的事也得做啦!」
說著,小竹著手收拾擺在桌面的茶具,將瓷杯及茶壺全都給放到托盤里,打算端到廚房里洗干淨後,再來準備晚餐。
就在她開始盤算著今晚的菜色時,一道極度熟悉、卻又讓她極度不願記起的呼喚聲響起——
「小竹!」這聲音讓她不自覺的雙盾齊皺、頭皮發麻。「小竹!我們來找你啦!」
心下才起了拔腿狂奔以遠離禍害的念頭時,一對熟悉的身影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們……」她啞口無言的看著眼前這兩個尚不及她肩高的男童,而手里的托盤因為驚嚇過度,就這麼「匡唧」一聲掉在擦得晶亮的走道上。「你們怎麼……」
「我們來看你啦!」有著一頭燦亮髻曲金發、紅潤雙頰的小男童開口說道。
「是啊,小竹!」另一個綁著童髻、穿著紅錦金線肚兜的小男童接口道,「我前些時間回天界時,听到一些花精說,你家大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就來找你啦!」
「你們找我做啥?」小竹謹慎的問著,深怕一個不小心,又被這兩個災星轉世的家伙給陷害。
綁著童髻的小男童便是月老姻緣宮里那唯二的男性,也就是讓月老給踢出姻緣宮的小童。
而那金發男童不必說也知道是小童的拜把——丘比特。
「就算是沒事,咱們同樣身處人界,彼此也要有往來,好有個照應嘛!」
「照應?」她有些遲疑的看著小童和丘比特。「我和大人在人界過得好好的,不需要什麼照應。」
听到他這話,小竹心頭泛起了陣陣寒意,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地,她覺得窗外似乎有成群的烏鴉飛過……還不時響起「啊、啊、啊」的恐怖聲響……
「哎呀,小竹,你說這話可就太見外了!小童搖頭又晃腦的說,「這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祝福,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咱們誰也不曉得,有點聯系總是好的。」
「我又不是人,不會有旦夕禍福。」她十分保留的反駁,同時注意自己與小童、小丘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
離。
她若是會有所謂的旦夕禍福,那麼十之八九也是他們這兩個闖禍精招來的。
來了個小童就已經很不得了了,再加上丘比特,簡直是雪上加霜!
人家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呢,一遇上這兩個大瘟神,就算是有路,也是死路一條!
「唉,小竹啊,咱倆的交情沒千年,也有上百年了,所謂的……那句洋文叫什麼啊,小丘?」小童看向小丘尋求解答。「Friendsinneedarefriendsindeed!」丘比特很有默契的接下了這句話。
「對、對、對,就是這句。」小童連連點頭。「也就是朋友有需要時伸出援手,才是真正的朋友。」
「我沒有任何需要。」小竹趕忙澄清,「而且我們也算不上是什麼朋友。」
「唉,小竹,你又來了。」小童嘆了口氣,「你老是喜歡講反話,天界誰不曉得我和你小竹是最麻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