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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丈……姨丈……嗚嗚……姨丈……」
整年無休的老張外省面今天沒開張,虛掩的店面讓人瞧不清里頭的狀況,除了一個蹲在門外埋頭低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直哭一直哭,細細的哭聲埋在蜷曲的身體里,形成了破碎的音符,不仔細听,根本無法發覺小女孩正在難過哭泣,所以小巷內偶爾人來又去,始終沒人注意到不知蹲在門口多久的小女孩。
但是除了一個人之外。
「你在哭什麼?」
埋在雙膝的小頭顱一顫,然後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似乎很貴很貴的黑色皮鞋,順著黑皮鞋往上看去,一張早已清楚烙印在小女孩心中的俊美面容意外地閃耀在陽光下。
「大哥哥?」小女孩一愣,原本關不住的淚水瞬間停止,然而小小的臉頰上卻早已寫滿淚痕,一滴晶瑩的淚珠還懸在眼角。
看著那梨花帶雨的小臉,湛蒼眉頭一皺,移開胸前過于龐大的花束,緩緩蹲下。「你在哭什麼?」
「我……我姨丈死了……」語未竟,懸在眼角的淚珠已落地,然後是一顆又一顆,仿佛永遠流不完。不過小女孩沒再像先前把頭埋進雙腿間,而是睜著不斷溢出淚珠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很「櫻桃」的俊臉,然後還不忘問出心里的疑問,「大哥哥,你為什麼沒去上學?」
「今天是禮拜天,我為什麼要去上學?」
「你要去啊,你是好班的學生,你們學校規定你們都要去的……嗚嗚……」說完,小女孩又繼續自己的哭泣。
「你怎麼知道?」看著眼前前一秒還一本正經跟他說話,可下一秒又開始哭得哀哀切切的小女孩,湛蒼勾起平常不太有動作的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一早郁悶的心情也因小女孩有趣的舉動而消散開來。
「你們學校的學生在我們店里吃面的時候說的……嗚嗚……嗝!」一如之前的動作,不過這次小女孩多打了一個嗝。
打完嗝,小女孩抹開讓自己看不清楚俊臉的眼淚,繼續貪婪地注視眼前難得這麼接近的俊臉。自從一年前知道這位大哥哥是附近明星學校的學生後,她每天都會很準時地在他上下學的時間搬椅子到門口洗碗,看著他經過的身影。
當然,有關他的消息她也會很注意,所以只要店里頭有人談起他,她都會偷偷地躲在一旁聆听,雖然大部分談論他的都是美麗的大妹妹們。
「她們還說你很聰明,是第一志願的準學生,所以老師都叫你在禮拜天的時候教其他同學讀書。」抽抽鼻子,小女孩終于不再哭泣,不過眼淚還是會落下那麼一、兩滴。
「我不會去讀第一志願。」見小女孩不再表演那忽而認真忽而悲泣的動作,湛蒼開始感到些許無趣,不過還是很注意她臉上的淚珠。
她那掛在臉頰上凝結的珠淚讓他想到荷葉上的水珠,特別晶亮燦爛,而且圓滾滾的不會散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伸出手想揩一顆晶淚放在掌上把玩,然而淚珠卻在指尖觸踫到的一到那破碎,並潤濕了整個指尖。
靶覺到指尖上的濕意,湛蒼一愣,不自覺地將指尖放到唇邊……
「喔……」小女孩傻愣愣地點頭,卻在心里疑惑第一志願是什麼意思。可能是一間學校的名字吧?視線一低,她瞥見掉落在柏油路上的花瓣。「花破了……」
「是謝了。」他糾正她不正確的童言,「想要嗎?」
「可以嗎?」被眼淚洗滌過的雙眸進出燦爛的光彩。
「拿去。」湛蒼毫不猶豫地把大捧的花束塞到她懷里。
「白白的,還有好香的味道,這是什麼花?」小小的身軀幾乎被花束遮蓋,只露出一雙圓亮、帶著甜蜜喜悅的秀眸。
「茉莉花。」看著那像可愛小精靈的圓眸,湛蒼勾起一抹笑,不自覺的多補了一句話。「花語听說是‘你是我的’。」
「花語?」花會說話嗎?
「無聊的東西。」想起稍早之前的被告白,嘴角的笑瞬間凝結,黑眸也冷了起來。
他早已厭煩事事都被人安排好,他想做什麼、想讀哪一間學校都是他自己的事,但總是有人想插手,不管是學校還是家里都是。
沒有人看出他渴望自由的心,他的身邊永遠圍繞著趨炎附勢或是想入主湛家的富家女,他就像一顆棋子,任由他人操縱,也像價值連城的寶石,成為富家富豪女競爭的目標,他成了所有人計劃中的一顆棋子。
所以他一直想知道卸下湛家的光芒後,他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他是不屬于任何人的,他也絕不會讓自己成為任何人的東西,從今天起,他要追求自己渴望的自由!
站起身,湛蒼往學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哥哥!」小女孩叫住湛蒼堅定的腳步。
「什麼事?」他轉過身看著那耀眼的圓眸,他一直很喜歡這雙眼哪!清清澈澈,永遠是這麼的無邪、不需要提防。
小女孩也站起身,清澈的圓眸里不知何時又染上一層薄霧。「你是你的,你永遠都會是你自己的,所以不要討厭茉莉花好不好?」
瞅著那懵懵懂懂卻仿佛懂他心結的雙眼,湛蒼忽地放聲大笑,然後朝她揮揮手,便走出她的視線外。
看著那消失在陽光中的背影,才干爽的臉頰又滑下兩串淚。
風來了,帶走了一片雲,陽光下的小女孩又開始細細哭泣,不明白心里的哀傷怎麼會忽然變得那麼多?
媽媽走了、姨丈走了、大哥哥不見了,誰來叫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許如茉,媽媽以前都叫我小茉莉,所以不要討厭茉莉花,不要討厭茉莉花……」
淚水好多好多,哭不完、抹不干,小女孩一直哭、一直哭,卻總是趕不上哀傷涌現的速度。
誰來叫她的名字,叫她不要哭?
「哭什麼哭,昨天哭了一整天還哭不夠啊?老娘我就是被你哭衰,才會賭輸。」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小女孩的哭泣。
「阿……阿姨……」看著走到面前一整日不見人影的高瘦女人,令女孩微微一個瑟縮,不敢再哭出聲音,只是默默的落淚。「阿嫂……隔壁的王媽媽說姨丈死了三天,問……問你什麼時候要下葬姨丈?」
「下葬要錢哪!我們哪來的錢?」女人惡狠狠地瞪了眼在自家白吃白住六年的小廢物。「那個死老頭要死也不會留下幾毛錢,還留下你這個小廢物給我養,我哪來的錢!」
不敢說錢是被阿姨賭光,小女孩扁著嘴不敢說話。
從小她就知道阿姨討厭她,所以她都不敢去煩阿姨,也盡量不出現在她面前,雖然阿姨常常因為賭博不在家里。
「死老頭賣這麼多年面,竟然連五、六萬都沒有,還死這麼快,這下我昨晚欠下的賭債該怎麼辦?」女人根本不煩惱尸體該怎麼處理,反而比較在意自己本身的問題。
小女孩明白自己這時候絕對不能說話,于是只好把注意力放在腳邊的大花束上,小心翼翼地輕撫那細女敕的茉莉花瓣。
女人想不出辦法,眼角一瞥,發現小女孩懷中的花束。
「哪來的花?」女人二話不說,馬上搶了過來。「只有幾朵花謝了,這樣子還能賣,包得這麼漂亮,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
女人因為有錢可賺,勾起了嘴角。
「不能賣,那是大哥哥送我的!」小女孩踮起腳尖想搶回花來,無奈卻勾不到邊。
「誰會送你這小廢物花?又不是眼楮瞎了!」
「大哥哥沒有瞎,還給我!」小女孩生氣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