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嵐取餅了那本日記,一頁一頁的翻了下去。
忽然,她的視線模糊了!她感覺到兩頰似乎有股熱流,她哭了!
何其軒見她雖然流著淚,但仍緊咬著下嘴唇,顯然是在壓抑。
他拍拍她的肩膀,柔聲的說︰
「哭吧!盡情的大哭一場吧!不必克制、不必壓抑,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發泄一番!我們都知道你很痛苦,別埋在心里,盡情的發泄吧!」
林夢嵐拼命的搖頭,但是淚水似乎更多了!她用手背抹著淚,那淚水卻不听話的愈流愈多……
她執意不肯放聲痛哭,死命的咬著下唇。她那個模樣,教誰見了都會不忍心。
「夢嵐,別壓抑了!哭吧,我們陪你一起哭!」莊秋涵泣不成聲的說。
「對,夢嵐,好好的發泄吧!」蘇雁琳也哽咽的說。
林夢嵐轉過頭去,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小小的眼眶里容不下太多的淚水,睫毛輕掩,淚水立刻像斷了線的珍珠直滾而下。
她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突然,」哇!」的一聲,她倒在莊秋涵的懷里,放聲大哭。
就如何其軒所說的,她一直在壓抑,如今壓抑太久了,再也無法顧慮是否答應了蕭柏文臨終的遺言,她將她連日來所承受的痛苦、自責,以及失去愛人的悲痛,全藉著這一次的哭泣,發泄得完完全全。
「我是那麼那麼的愛他,全心全意的愛他,我從沒有愛過一個人……像愛他那樣!
他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什麼要離開我?是他答應要對我好,要守候我一生的。他還說……明年我畢業了,要我考插班,到台大當他的學妹,他要參加研究所的考試,要和我成雙成對的出現在台大校門……為什麼毀約?我為什麼不肯听他的解釋?我為什麼要那麼固執?他為什麼要離開我?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柏文……你回來!你回來!……」
林夢嵐泣不成聲的跌坐在地上,一字一句,悲悲切切的呼喊,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想不叮抑。
何其軒見到這種景象,只是對天狂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為什麼要奪走蕭柏文的性命?」
問蒼天,蒼天無語。
他痛苦的扯著自己的頭發,哽咽的說︰
「柏文,你明知道我愛夢嵐,從我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便不可自拔的愛上她!在得知你對她的感情之後,基于朋友的道義,我只能將那份感覺放在心底。」
「小軒……」陳俊之看著他。
何其軒並沒有理他,仍然自顧自的說︰
「一直到那日在野柳,我情不自禁的吻了夢嵐,你表達了你的憤怒,你狂嘯的對我說,即使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為了夢嵐,即使是反目成仇,你也絕不退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堅決。」
何其軒停頓了一下,抬頭望天。
「而現在呢?你在哪里?你就這麼輕易的把夢嵐讓給了我?你看到了沒行?那個你用整個生命愛著的女孩,正因為你的死亡而痛不欲生!你于心何忍?蕭柏文,你口口聲聲說愛她,造就是你愛她的方式嗎?為什麼要如此折磨她?你明明知道我愛她,不忍心兒她痛苦,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為什麼?……」
林夢嵐抬起淚眼,只見何其軒將頭埋在手心里,久久沒有出聲。
她緩緩地靠近他,他的雙肩微顫。
就在她溫暖的手觸踫到他滿是淚痕的臉頰時,沒有任何言語,他用力的摟住她,在彼此的懷抱里,表達了對蕭柏文最深切的思念。
一年以後,林夢嵐以優異的成績,順利進入台大企管系三年級,完成他和蕭柏文之間的約定,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學妹。
她的美麗,席卷了整個商學院,追求者多得令人眼花撩亂。
對于那些追求者,她從不多看一眼。整個校園,她從不和男士攀談。唯一可以和她說話的,除了台大中文系系主任——她的父親林遠山之外,就只有正在念研究所,主修企管的何其軒。
林夢嵐之所以願意接納何其軒,並不是因為要遵守蕭柏文臨終的遺言。對于他和何其軒的那個約定,她根本不當一回事。
她的整顆心,早在蕭柏文入土的那一剎那,也跟著葬了。願意接納何其軒,除了原本的情誼之外,最重要的是,何其軒是目前唯一可以和她一起回憶蕭柏文的人。
莊秋涵、陳曉薇、蘇雁琳、丁史鵬、陳俊之都畢了業。丁史鵬和陳俊之被徵召入伍,陳曉薇和蘇雁琳在為工作繁忙之際,還必須忍受著兩地相思之苦,對于林夢嵐的心情,她們縱使有心,也無力去分擔。
至于莊秋涵,畢業之後便遠赴他鄉,離開了這片傷心地,也拋下了她和林夢嵐之間的心結。
所有的朋友一下子都分散了,林夢嵐倍感孤單。她知道何其軒仍對自己有著很深的執著,但是他比她更明白,蕭柏文在她心中的地位,已非任何人所能取代。
除了上課之外,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蕭柏文的墓地。每次去,她一定帶著一束她最愛的黃玫瑰,然後在他的墓碑前叨叨絮絮著許多話語,直至何其軒氣急敗壞的尋來,才紅著雙眼在他的攙扶下離去。
何其軒總是默默地守候著她,對于她對蕭柏文的思念,他全盤接受。他不再表達自己的感情,只是盡職的扮演著「守護者」的角色。
轉眼間,又過了一年。
林夢嵐取得大學文憑,何其軒也順利的自研究所畢業。
正當大伙兒為何其軒慶祝畢業,順便替他必須履行兵役而大肆餞行之時,林夢嵐想起了蕭柏文。如果他還在的話,現在也該是個研究所畢業的人,如果……
一想到此,難掩住悲傷的情緒,沒有通知眾人,她悄然離去。
當何其軒擺月兌掉那些朋友熱情的招待,他依慣例的到了林夢嵐的家;劉若芷的母親指了指夢嵐的房間,只是搖頭嘆息。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
走進林夢嵐的房間,只見她淚痕未干的趴在梳妝台上,桌上幾張凌亂的紙,重復著兩句話︰
「既已相戀,何忍分離。」
他嘆了一口氣,輕柔的拭去她的淚水,將她抱至床上。凝視片刻,在那已寫滿字跡的紙上,留下一行字,便黯然離去。
林夢嵐一覺醒來,正奇怪自己為何會安穩的躺在床上,隨意望向梳妝台,卻憤怒不已。
在自己一連串的字跡後,出現了男性簡潔有力的字跡。
既已相戀,何忍分離。
既已分離,何苦想念!
林夢嵐岔然的取餅那張紙,顧不得是不是三更半夜,她直奔何其軒的住處。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夢嵐鐵青著臉問。
何其軒瞄了那張紙一眼,先把林夢嵐弄進門,確定她坐好了之後,才輕描淡寫的說。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我以為你很明白我的感受。」林夢嵐略帶受傷的神情展現在他的面前。
「我就是太明白了,才會寫下這一句話。夢嵐,已經兩年多了,你不能繼續陷在悲傷的情緒里,而拒絕面對現實。蕭柏文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他朝著她大喊。
「我的事不用你管!」
「很遺憾的,你的事我是管定了!」
「別對我擺出一副‘情聖’的模樣,我不希罕!」林夢嵐倔強的抬起下巴,一臉的不屑。
「你別考驗我的耐性。」何其軒警告著。
「我無心考驗你!」林夢嵐冷冷的說︰「論溫柔,你比柏文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