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好了──」不期然看見馬季彌的身影,齊絮飛的話只說了一半就接不下去。
「晚安,我來接妳。」馬季彌面帶笑意的看著一臉錯愕的齊絮飛,她看起來很驚訝,似乎很意外看見他。
「我還以為是司機……」她的確很意外會是他來接她,過去幾天都由司機接送,從來沒看過他出現在飯店。
「這是最後一晚,不是嗎?」他依舊是噙著微笑,提醒她時光的流逝。齊絮飛心中頓時五味雜陳,連續干咳了幾聲,才有辦法回話。
「是啊,確實是最後一晚……」她尷尬地說,總覺得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變成透明的,連她的心情也是。
他臉上的笑容霎時加深。
「可否請妳去拿皮包,我不想讓司機等太久。」馬季彌極有技巧地暗示她該出發了。
「啊?好,我馬上去拿。」她趕忙回神,沖回房間去拿皮包,出來時一臉尷尬。
馬季彌笑吟吟地看著她把門關上,齊絮飛猜想他大概沒注意到房間里面的狀況,簡直亂得可以。
四月的台北稱得上涼爽,尤其一到了夜晚,氣溫驟降,夜風且帶有幾分寒意,透過窗子吹入車廂,齊絮飛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好冷,真不該只穿單薄的小禮服……
正當她抱怨自己穿錯衣服,一件質料綿柔輕暖的羊毛外套不期然披在她的肩上,她驚訝地轉過身。
「台灣的天氣變幻莫測,最好隨身攜帶一件外套會比較好哦。」為她披上外套的人,不消說就是馬季彌。
她尷尬的點點頭,總覺得他自己就像台灣的天氣;變幻莫測,她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們要去哪里?」她注意到車子已經駛離市區,現在正在跑山路。
「去喝咖啡,順便看夜景。」他輕松地回答。
「看夜景?」齊絮飛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答案,不禁又愣住。
「嗯。」馬季彌微笑。「我在山上開了一家咖啡廳,視野還不錯,我想妳應該會喜歡那兒。」
原來他們今晚的目的地是山上,難怪他會幫她準備外套。
不過,他倒也很有心就是了。
將身上的羊毛外套拉得更緊一點,齊絮飛不安的想。
他太體貼、太溫文,有時又太過深沉。像他這種男人,根本就該列入「禁止靠近」的名單之中,太危險了。
車子就在齊絮飛跳動的思緒中,到達馬季彌所開設的「咖啡廳」。不過她很快發現到,雖然名為咖啡廳,實際規模卻與一般餐廳無異,只是賣的餐點沒那麼精致,感覺也隨意些,並且沒有包廂。
「我們到陽台上用餐,感覺會更好一些。」雖然沒有包廂,但有陽台,關上門一樣隱密。
「好。」齊絮飛點頭,表示贊成他的提議,兩人一起到陽台的位置坐下。
「我反而較喜歡這里的感覺,讓我聯想起美國南方的大莊園。」非常有詩意。
「妳是指『克里斯莊園』嗎?」馬季彌反問。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的點頭。
「那一集的訪問我也有看,我朋友還批評說,查理.克里斯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馬季彌笑呵呵地把侯衍的評語說給齊絮飛听,她的臉都紅起來。
「他只是表現得比較殷勤一點,並沒有你朋友說的那麼過分……」齊絮飛為查理.克里斯辯護,不認為這是事實。
「或許吧!」馬季彌不置可否。懶得問她,他的表現也很殷勤,她怎麼不用同樣的標準對待他?
他伸手招來服務生,隨口要了兩份簡餐,又笑吟吟的為她倒酒。
他之所以不願問她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看穿了她內心里面的掙扎。查理.克里斯對她沒有威脅性,所以能夠泰然處之,但他就不一樣了。從頭到尾,她就把他當成一個危險的敵人,下意識的攻擊他。他猜,這就是所謂「動物的本能」吧!誰都想保護自己。
「你干麼一直笑?感覺好奇怪。」齊絮飛實在恨透了他那種笑容,賊兮兮。
「不然妳希望我哭嗎?」他反問。「今晚是妳在台灣的最後一晚,總要笑著送妳。」
馬季彌故意提醒齊絮飛,今晚是他們的「最後一晚」,齊絮飛竟答不出話。
「謝謝……」她真的只能說謝謝,謝謝他一直這麼有耐心地陪伴她,忍受她的刁難,還依然這麼有風度。
齊絮飛其實滿心愧疚,卻不知如何提起,只得索然無味的吃著服務生送來的簡餐。
好不容易,他們才把簡餐吃完,接著吃甜點。甜點依然是她最愛吃的焦糖布丁,口味和她這幾天來吃到的一模一樣,仍是那個叫「安東尼」的大廚做的。
她心滿意足的放下湯匙,看著空無一物的點心盤。她甚至懷疑這是他事先叫人安排好的,否則怎麼會她走到哪里,都能吃到同樣一家餐廳的布丁?太不可思議了!
瞪著雕花精美的點心盤思考這個問題,齊絮飛再次發現,這家咖啡廳使用的餐具很美,做工非常精致。
「妳似乎很喜歡觀察這些餐具?」馬季彌注意到她眼里不尋常的熱絡,淡淡地問。
「嗯。」她承認。「我不只喜歡觀察餐具,我還搜集它們。」
「真的?」他挑眉。「我也喜歡搜集餐具,兩年前我還下手買了一套Meissen2002年的限量杯組,花了我不少錢。」和不少力氣。
「你也買了那一套杯組?」這次換齊絮飛大叫。「你買幾號?」
「二號。」他驚訝地看著她。「莫非妳也……」
「我是三號!」他們果然都是同路人。「我本來想搶一號的,但一號被──」
「英國女王搶走了!」
接著現場爆出一陣笑聲。
這是頭一回他們沒有劍拔弩張,氣氛輕松不少,齊絮飛整個人的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你知道,我還是恨你。」大笑過後,齊絮飛說。「雖然你只搶到了第二號,但還是比我早先一步。」
「是這樣沒錯。」馬季彌大方承認。「但是只要不是第一號,是什麼號碼其實已經無所謂。」所以才要搶第一。
「這倒是。」她開心的拿起咖啡,勉強算是贊同他的話,馬季彌乘機提起別的話題。
「既然同是收藏家,我相信妳應該听過Rosa這個人吧?」他狀似輕松的喝著咖啡,坐在他對面的齊絮飛卻重重的放下咖啡杯,緊張的說──
「你開玩笑,我當然知道她!她是目前業界最炙手可熱的瓷器設計師,而且非常神秘,好多人想采訪她都采訪不到,是陶瓷界最神秘的人物。」
「妳還滿清楚的嘛!」馬季彌依舊輕松喝著咖啡。「妳還知道些什麼?」
「我還知道她從不出現在公共場合,所有作品都交給歐洲知名的瓷器公司發行,但不跟他們簽約,數量也非常稀少。許多知名廠商都想跟她合作,但她從未點頭答應,完全看心情,是個非常任性的藝術家。」她說得喘呼呼。
「還有呢?」听見她最後一句評語,他不禁勾起嘴角。
「還有、還有她的作品叫價很高,因為她經常突發奇想,只做幾套杯子出來,讓市場上搶破頭。」
「听起來這個叫Rosa的女人還真可惡,回頭我有機會,非得把妳的話轉達給她知道不可。」馬季彌悠閑地喝完咖啡。
「是啊,她真的很可惡,我每次都搶不到她的作品──」齊絮飛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他的語病,連忙停下來,驚訝的看著他。
「你、你認識她?」她的眼楮眨到像隨時會掉出眼眶,馬季彌不禁失笑。
「我是認識她啊!」他的笑容潛藏著一絲頑皮。「我們不但認識,她還經常威脅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