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來接我?」齊絮飛的臉頰有些微紅,她下一個就要提她的助理,卻被他搶先一步。
「因為我忍不住想盡地主之誼,不想讓妳一下飛機就過分勞累,所以不顧警告,冒死前來接妳,妳不會怪我吧?」
馬季彌既風趣,又極富技巧的說詞,一下子堵住齊絮飛的嘴。他的表現太過于有風度,相形之下,她就像個任性的小孩,著實令人生氣。
「我當然不會怪你。」更氣人的是,她明明怪他,卻又不能發脾氣,因為那只會使他看起來更有風度而已。
「太好了。」馬季彌的眼楮明顯充滿了笑意。「我已經請司機把車子開過來,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妳一定累了,我先送妳回飯店,讓妳稍作休息。」
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刻起,齊絮飛一直處于劣勢,而他們甚至還說不到二十句話,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在說。
「好。」她僵硬地點點頭。既不能任性,又得適度表現出不快,還真是一門學問哩,看來她得好好學習。
齊絮飛向來就是個倔強的人,尤其不喜歡輸的感覺。可她今天就一連輸好幾場,讓她十分郁卒。
「車子來了。」相對地,馬季彌亦對她的倔強相當感興趣。屏幕上的她典雅美麗,可看不出倔強的影子,看來這趟「美食之旅」將會十分有趣。
加長型的禮車,就在男的含笑、女的悶悶不樂的情況下,來到他們面前。馬季彌理所當然地為齊絮飛打開車門,齊絮飛彎腰坐進車內,目不斜視地望著正前方。
「開車。」馬季彌敲敲司機座位的靠椅,一扇玻璃隔門立即升起,司機接著發動引擎,朝台北的方向駛去。
見狀,齊絮飛的身體微微地抖了一下,但又不想表現出緊張的樣子,只得從袋子里面抽出行事歷,另找事情打發時間,益發加深馬季彌的笑容。
看樣子,有人不習慣密閉的空間,卻又不得不表現出堅強,真個是有趣極了。
為了讓他尊貴的客人得以舒緩情緒,馬季彌無聲無息地從冰箱拿出一瓶事先準備好的香檳,倒了一杯遞給齊絮飛,不知不覺又嚇了她一大跳。
「謝謝。」齊絮飛不自在地接下香檳,禮貌性的淺嘗一口,才發覺,他竟挑了一瓶她最愛的酒,于是自然而然地月兌口而出──
「一九六二年,法國香檳區出產的『唐.裴利農』的粉紅香檳!」
這是一瓶老饕才知道的佳釀,其價值不菲,數量更是稀少。傳至今日,已經是珍品。
「『沒有一樣東西比一杯香檳,更能使人生變得如玫瑰般瑰麗。』我們應該慶幸,竟能喝到如此香醇的美酒。」馬季彌一點也不意外她懂得品嘗這稀世佳釀,畢竟她是著名的美食評論家,總要有幾把刷子。
相反地,齊絮飛卻對他的博學和精準深深不以為然。他引用的是拿破侖的評語,拿破侖同時也是「唐.裴利農」香檳最著名的愛好者,有著極高的品味。
「看來我們都是此酒的同好者,這真是太好了。」馬季彌舉高酒杯,對著她致意,齊絮飛只好勉強回他一個笑容,表情顯得很不甘願。
她確定她不會喜歡這個有著意大利男人的外表,舉止行為卻像英國男人一般虛偽的男人。天曉得她天生就跟英國男人不對盤,尤其當她發現,他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沒內涵,就更不爽了,總覺得自己好象上當一樣。
下定決心不給他更多挑動她情緒的機會,齊絮飛于是又拿起行事歷,抽出紅筆將重要的記事一個一個圈起來。
「妳的生活一向過得這麼緊湊嗎?」馬季彌從未隱藏對她的興趣,一雙眼楮好奇的盯著她看。
「是的,我很忙。」她的語調中帶有濃濃的驕傲。「我的工作行程排得滿滿,沒有多余的時間可用來玩樂,或是做些無意義的事。」
「無意義的事?」馬季彌差點吹起口哨。「我希望妳不是在指我,因為我的行程沒有妳排得這麼滿,事實上,我有許多空閑的時間。」用來吃喝玩樂。
「我相信。」她諷刺地回答。「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像我,就不喜歡空閑──」
「妳比較喜歡行程排得滿滿的。」他幽默的插話。
她不以為然地瞪他一眼。「對,我有許多的會要開,還有一大堆節目等著我回去錄像,沒空想其它的事。」
所謂的「其它的事」,毫無疑問就是指吃喝玩樂。真可惜,本來他還想帶她「吃喝玩樂」的說。
「這麼說來,妳只能在台灣停留一段很短的時間了。」雖然佳人的檔期排得滿滿的,馬季彌卻仍展現輕松的笑容,一點都看不出可惜的痕跡。
「一個禮拜。」她點頭。「這一個禮拜內,我必須把采訪的事情全部完成,要不然接下來的行程會全部卡在一起。」
「是嗎?」馬季彌仍舊一派輕松。「那我們可得趕快加緊腳步,總不能讓妳亂了行事歷,妳說是不是?」
馬季彌雖然是以疑問句結尾,實則是肯定句,齊絮飛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反駁。
「真可惜,我本來想帶妳逛逛台北,略盡地主之誼。」馬季彌一面喝香檳,一面感嘆他的熱誠得不到響應,齊絮飛還在低頭研究行事歷。
「謝謝你的邀請。」她客套的回道。「不過我沒空參觀,真要玩的話,我自己下次會找時間來。」
「哦,妳何時會有空來?」馬季彌不客氣的戳破她的假象,她驚訝地抬頭。
「按照妳的說法,妳的行事歷每天都排得那麼滿,我懷疑妳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空閑游玩?」
這是她一貫的問題,她從來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停下來喘一口氣,她總是不停地工作、再工作,因為她喜歡工作。
「這不關你的事,你應該關心的是,我們何時可以開始采訪?我相信你也很忙。」齊絮飛不服氣的回嘴。一來她討厭他的態度,二來她更討厭他那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別看他一臉悠閑,實則精明銳利,和他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
「如果妳不嫌累的話,我們今晚就可以開始。」馬季彌輕松的回話,似乎對于她不經意流露出的情緒,相當滿意。
「很好,我也想快點開始工作。」齊絮飛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巴不得趕快上桌的模樣,惹得馬季彌忍不住輕笑。
啊,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看來有人迫不及待想上戰場了。
「你笑什麼?」齊絮飛從頭到尾就對他產生不了好感,尤其是他的微笑。
「沒什麼。」他極有風度的讓步。「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她的事。
「是嗎?」她的下巴依舊揚得老高。她敢打賭,他這個笑容一定是針對她,這個討厭的男人!
齊絮飛不想表現出生氣,卻又控制不了燃燒的情緒,只得僵著一張臉,一路撐到台北的飯店,一看見飯店的招牌,就忍不住想盡快跳下車。
「等一下,齊小姐。」
就在她從另一邊車門下車的時候,馬季彌突然叫住她。
「什麼事?」她看都不看他地回答。
「妳的大衣。」
這下糗大了,她竟把大衣留在他的車上,還要他提醒她。
齊絮飛趕快搶過大衣,臉紅得像關公,馬季彌見狀不禁失笑。
「晚上六點半,我會派司機過來接妳。今天晚上我們吃『法式料理』,希望妳能事先準備好,我會在餐廳等妳。」
雖然她狀況連連,但馬季彌還算有風度,明白以她目前的心情,恐怕會「不太樂意」見到他,干脆讓司機來接她,勉強算是緩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