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既定後,譚得雅不浪費任何時間,隨即往會議室出發,訓練膽量去。
她站在鏡子前面,靜下心來面對真實的自己。真實的譚得雅其實一點都不強悍、也不莽撞。是她逼自己要做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這意味著她需要更多練習。
「你好,我叫譚得雅,是新上任的公關經理,請多指教。」她刻意對著鏡子裝出一副冷傲的樣子,想藉此說服敵人,卻發現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只得換上一張更冷漠的表情。
「我叫譚得雅,是新上任的公關經理,我想我們應該互相配合。」嗯,好多了,就是這樣。
譚得雅盡可能地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示弱,別讓對方猜中底牌。
她面對鏡子多做幾次練習,越練習越覺得滿意,相信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足以應付企劃部主任,不夠的話再多練習幾次——
「你在做什麼,檢查自己的牙齒?」
門口不期然傳來一道打趣的聲音,譚得雅這才發現自己糗了,伊凱文竟然就倚在會議室門口看著她。
「呃,我、我正在……」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怪異的動作,誰要她要死不死剛好雙手扶住下巴,調整她認為「適合」的角度。
「你正在……?」他順著她手的方向歪歪頭,調侃意味明顯。
「我正在……正在練習劇團的角色!」好險讓她急中生智,想到這個理由。
「練習劇中的角色?」他愣了—下。
「嗯。」她非常用力地點頭。「我是業余的舞台劇演員,劇團快要公演了,我正在加緊練習。」
這話表面上頗有道理,但怎麼听都是謊言。
「真難想像你竟是業余的舞台劇演員。」他決心拆穿她的謊言。
「是啊!」她尷尬的笑了笑。「我也沒有想到我一玩就是這麼久,都快玩上癮了。」
「听起來你好像已經從事這行很久了。」他順著她的話說。
「足足兩年。」她笑著點頭。「不過中間曾中斷過一陣子,就是去美國留學那一段時間。」
「最近又開始玩了?」
「嗯。」她解釋。「我一回國就趕緊回到劇團報到,趙大哥還取笑我像一個很久沒見到母親的孩子,一直要糖吃,就隨意安排一個角色給我了。」
听到這里,伊凱文已經不認為她是在說謊,反倒是躍躍欲試,極想親眼目睹她在舞台上的表現。
「你都利用下班後的時間去劇團?」他的問話看似漫不經心。
「那當然。」她馬上露出一個嚴肅的表情。「我不會因此而耽誤公事的,請董事長不必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你會耽誤公事,譚小姐。」伊凱文的笑容難以理解。「我比較擔心的,反而是你的練習時間不夠充裕,這陣子你太辛苦了。」
伊凱文表面上是鼓勵譚得雅,其實內心正為她精確的表現喝采。從她上任的第一天,就不斷引起話題,制造紛爭。而這些紛爭,也讓他順利鏟除了不少敵人,怎能不感激她?
「謝謝董事長的關心,我的工作雖然辛苦,但還是有時間練習。」譚得雅一點都不了解他的心思,只曉得低頭感謝。「事實上等會兒下班後,我就要去劇團參加練習。」
「這麼巧?」伊凱文勾起嘴角。「那你能不能順便帶我去?我想了解劇團的運作,也想拜會一下你口中的趙大哥,謝謝他照顧你。」
譚得雅萵萬沒想到伊凱文居然會對劇團有興趣,還口口聲聲說要謝謝趙大哥,於是便興奮的點頭,帶他去劇團。
狹小的地下室中,舞台便佔了偌大的面積,其余才是不到五十個人的位子。從地下室的面積來看,伊凱文可以推斷得出這個劇團的財務吃緊,經營方面可能並不輕松,而譚得雅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趙大哥是我們的團長,負責張羅劇團的一切支出,幾乎天天跑三點半。」說起劇團的狀況,譚得雅就藏不住心焦,更掩不住她對趙大哥的感情。
這一切都看在伊凱文的眼底,只見他露出一個難懂的眼神,不曉得在想些什麼,譚得雅剛好也被趙大哥叫過去參與練習。
今天他們排演的是男主角想月兌離外遇對象,卻反過來被持刀威脅要自殺的那一幕。令伊凱文倍感意外的,是譚得雅居然飾演情婦這個角色,而且潑辣異常,和她的個性完全相反。
「沒想到她的戲居然演得這麼奸吧?」
正當伊凱文陷入思考,他的身邊突然多出一道聲音。
「是沒想到。」伊凱文笑著伸出手。「我叫伊凱文,是譚小姐的上司,你叫我Kevin就行。」
「我叫趙騰輝。」對方大方的和他握手。「我知道你是誰,你不只是小雅的上司,還是她的老板,對吧?」
「對。」伊凱文頷首。「看來你對我的事也滿清楚的,我並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
「你不需要特意表明自己的身分。」趙騰輝搖頭。「我是『特蘭多』的會員。」
簡短的一句話,說明了很多事,其中包括譚得雅如何能在那天找到他,看來他提供了不少情報。
「我早該想到是你給的會員卡。」伊凱文淡淡一笑,表面上是毫不在意,其實內心暗自打量對方的身價。
「特蘭多」不是一般的餐廳,采會員制。每套餐從三千元起跳,口袋沒有幾個錢還真吃不起,尤其在James的堅持下,要拿到會員卡更不容易,那可是他旗下最高級的餐廳之一。
「踫巧而已。」趙勝輝回道。「我只是剛好有那張卡,小雅想要,我就借她了。」
話說得輕松,恐怕連他幾點幾分會出現在俱樂部,都是他提的醒,卻簡單地用一句話推得一乾二淨。
兩個大男人同時微笑,彼此心照不宣,唯獨目光的焦點都停留在前方的舞台上。
「你知道嗎?其實小雅是一個膽小內向、又沒自信的女孩子,根本不適合公關工作。」
伊凱文沒想到趙騰輝會突然說出這句話,眼光不禁瞟向他。
「這話怎麼說?」他眯起眼,多少對趙騰輝對她的了解不爽。
「就憑她現在的演出。」趙騰輝解釋。「她若真的很適應現在的工作的話,就不會有如此激動的表現,你知道她一向最喜歡演出潑辣、甚至是歇斯底里的角色嗎?」
換句話說,她把舞台當做一個宣泄的管道,紓解她平日的不滿。
「也許她只是對這類角色比較感興趣。」伊凱文再度把目光轉回舞台,台上的譚得雅正用力嘶吼。
「若真的是這樣,我反倒不會這麼擔心。」趙騰輝搖頭。「相信我,我認識小雅很久了。她很喜歡演戲,總說她生來就是演員,但我認為她只是在宣泄自己,把自己平日不敢表現出來的情緒,在舞台上盡情發揮。」
舞台上的譚得雅,正演到持刀威脅情夫那一幕,凶狠瘋狂的表情,讓人完全無法和「膽小」扯上邊,但在伊凱文內心深處,他知道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你好像很了解她。」伊凱文冷淡的語氣讓人很難猜到他內心的想法。
「應該的。」趙騰輝輕松的回答。「我就像她大哥一樣,親眼看著她為了改變自己膽小懦弱不敢面對人群的個性,而勉強自己參與劇團的演出。又看著她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勉強自己出國修了兩年MBA課程,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底,同時也希望她不要受傷害。」
伊凱文明白,趙騰輝是暗示他不要傷害她,然而他還是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