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一陣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
她沒有回答,只是詫異加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讓她感到不安。
「好不好?」他很認真地再問。
她頓了一下,傻笑。「你不要突然開我玩笑好不好?害我嚇一跳,你這樣會讓我當真的。」她知道他是認真,但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很不安;而為了掩飾不安,她只好用這樣的方武來保護自己。
易烯臣呆滯了片刻,感到啼笑皆非,認真地看著她。「我是認真的,丁香。」
他正經的問她,征詢她的意見,然而她卻以為他在開玩笑?
他的眼神過于認真了,丁香退縮,不知如何是好。
難道……她不肯答應?他的心驀地揪緊了。
她沒有不答應的理由!他不懂她究竟在遲疑什麼。
他們兩人的相處情況很好,牽過手也接過吻……難道這樣不算是情侶?他只是要求一個口頭上的認可,她卻打退堂鼓,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他竟舍不得逼問了。
他當下覺得很挫敗,不懂她究竟在猶豫些什麼。
「我想去洗澡。」她近乎哀求地對他說,「我昨天沒洗澡好難受,借你家的浴室洗澡好不好?」
他不忍心了,對她松開手。「好吧,衣服穿昨天買的行嗎?」算了,說不定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她點了點頭。
「浴室在那邊,洗發精和沐浴乳都有。」他指著另一個方向。
丁香緩緩的下床,撈起放在地上的紙袋,那是他們昨天買的衣服。她略微縮了縮腳,這種天氣地板有些寒意。
「拖鞋在那兒。」易烯臣看在眼里。
她心里其實很感動,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丁香穿上拖鞋,走進浴室,砰的一聲關上門,接著嘩啦啦的水流聲響起。
易烯臣閉上眼,不急著起身、不急著換衣,只是覺得很無力。
他生平第一次認真地問一個女人是否和他交往,結果得到的是一個問號。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這樣子究竟算什麼呢?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頓時,他陷入了沉思。
在浴室里的丁香,站在蓮蓬頭下,閉上眼喘息著。
她好害怕!真的。
她沒想到易烯臣會問這樣的問題,雖然她隱隱約約知道他一定會詢問,但是頭一回面對,她竟然如此的不安。
其實她還沒有很認真地想過兩人的關系,現在仔細回想,兩人重逢到現在也有幾個禮拜了,牽手的次數還算有點頻繁,接吻……除去學生那次的初吻,也有過兩次,而且都是在你情我願之下發生的;那麼,究竟還有什麼事阻礙了她點頭答應的沖動呢?
答案是她害怕!怕被他蒙騙了。
從一開始兩人的見面,就是易烯臣安排好的,她被領著一步一步往前定,從安排好的飯局到他給她手機號碼……
這些好像都是他算計好的。
忽然之間,她感到挫敗,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在乎起他來。
她真的喜歡他了!她可以完全肯定。
可是,如果今天主導權不在他手上,那麼一切還會相同嗎?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或許,她該先喊暫停,然後弄清楚自己的情緒。
水不斷地打在她身上,她希望不安的情緒可以隨著水流逝去。
她好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主動喜歡上他而不是被他的算計所牽引。
因為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而且比學生時代那種模模糊糊的悸動還要強烈得多了。
那天過後,兩人的生活回歸正軌,交集的次數明顯的變少了。
原本易烯臣不放棄地不斷約她出去,但丁香沉默著,內心想見他,卻害怕見到他又會惹得兩人尷尬。
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嗎?能嗎?
第一天,他們一同去吃晚餐邊聊天,丁香卻支支吾吾,什麼話都說不清楚。
第二天,他們約了去逛夜市,卻沒有像在淡水時那樣的笑鬧,她好害怕看到他熾熱的眼神,她怕自己情不自禁。
終于,她的沉默換來易烯臣的挫敗,他沒有勇氣再次開口邀約;而她決定要躲著他,但又害怕感情快要失去。
除了煩自己的事,她還要招待總編的男朋友。
這一天中午,丁香有場意外的飯局,對象是季曜然,余姍姍的男朋友。
斑級的法式料理餐廳里高朋滿座,正聊著嚴肅話題的丁香與季曜然,對于餐廳內的高雅氣氛完全沒有感覺。
熟練的用刀叉叉起盤中的食物放入口中,季曜然卻食不知味。
這幾天下來,他幾乎是天天纏著丁香,天天到花漾雜志社報到,要她告訴他關于余姍姍的一切。
這種不屈不撓的精神使得態度強硬、怎樣也不肯說出余姍姍行蹤的丁香,終于開始軟化。
「她到底在哪里?」季曜然用著哀求的口氣問。
丁香覷了季曜然一眼,嘆了一口氣。
易烯臣現在也會像這樣想要找到她嗎?算來,他們也有好些天沒見面了,但就算見了面,他們要說些什麼呢?上回最後一次見面時,她只記得他受傷的表情,然後就再也沒主動聯絡過她了。
而她,也沒那個勇氣再打電話約他。
回過神,她回答季曜然的問題︰「呃,這個……」老實說,她很為難。
「我有重要的東西要親自交給她,拜托你告訴我。」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開口向丁香要求了。
丁香低聲嘆了一口氣。
她看著姍姍姊談著戀愛,也知道季曜然真的對姍姍姊很好,就不知道姍姍姊是怎麼一回事,怎樣都不肯原諒他,實在是太任性了,也讓她這夾在中間的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拜托你!」
丁香終于在他不知道是第幾回開口要求後,像下定決心似的拿出自己的皮包,從里頭掏出一張紙來。
「好吧,我告訴你她的地址。」總要想辦法讓這兩人面對面溝通,要不然,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她每天招呼到雜志社里找人的季曜然,早晚會被搞瘋的。
季曜然終于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
丁香隨意抽一張餐巾紙,掏出包包里頭隨身攜帶的原子筆,將地址抄了一份給季曜然。
「她在德國。」
聞言,季曜然微微擰眉。
丁香將地址交給他,「你一定好好對待姍姍姊!」
「當然。」匆匆地將最後一口主菜送入口里,季曜然站起身。「不介意我先走一步吧?」現在他連一刻鐘都不想多浪費了。
「當然。」丁香微笑,她看得出來季曜然想要做什麼。
忽然,她又不小心地想起易烯臣。
「謝謝。」季曜然投以一個放心的笑容,抓著餐巾紙匆匆地到櫃台付了帳就大步離去。
丁香一手支著下巴,笑容忽然僵凝在臉上。
「糟糕!」她慘叫一聲。
她忘記轉告季曜然,姍姍姊明天就要回國了!他應該不會積極到馬上追去德國找人吧?她不安地思忖著。
她有些不放心地打算要追上去,才剛站起來,一個沒注意就撞上一堵厚實的肉牆。
「啊……對不起,有沒有打翻什麼東西?」她以為自己撞到服務生,沒料到一抬頭竟見看見……
為什麼心里才想著,他就出現了?只是,這個好看的男人正火冒三丈地看著她。
丁香不禁有些害怕,因為這一回,這男人的眼神好像不是深情,而是充滿因嫉妒而引起的怒意。
「易烯臣……你這次又想要干嘛?」
這話的防備意識過強,令易烯臣勾起一抹令人分不清是什麼情緒的詭譎笑容。
「很好,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他輕聲說道。
「我當然記得。」她發出不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