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勤快,說好听點兒是為護戚家安全,實則不是私心作祟,女人家的心針,想是一睹傳言中人的廬山真面目,到底是怎生模樣?
一入北苑,繞過回廊,便見一女子倚于園中秋千,輕微晃蕩,連有人進來了,亦不多抬眼看上一看。
搖蕩著秋千,默然無語,璃兒始終眼觀前方,狀似飄緲,恍若無神。連著幾日膳食不佳,幾無成眠,身無服侍之人,更是釵耽鬢松,無十分妝飾,可其容貌之姿因未多進食而顯得略加清瘦,窈窕有余,昏沉面容,大有春睡捧心之態。
一身瑩白女敕膚,裊娜身姿,羽睫微扇,最教人驚嘆的是,那眉宇間帶著幾分憂郁、孤寂,眸子深處不時露出迷茫,如似幻夢,骨子里所透出的嫵媚非是一般凡夫俗子可相較比擬的,就連仙子落凡都得遜上三分。
紅葉飄落,秋風徐徐,和著如夢般的面容身段,儼然構成一張難描難畫的美人圖。
兩面美人,各據一方,蘇嬛嬛素日是以天色絕容為勝,人又自恃甚高,性子嬌縱蠻橫,見是稍有姿色者,縱是不如她,一律遷出府中。
如今見著大伙兒傳聞中的狐媚子、戚少瑛的心上人,她更加是妒火橫生,不覺勾起心火,直起眼楮來,冷冷地道︰「呦,我當是什麼傾國傾城的芙蓉仙子,原來是名病西施呀!」
長長的睫毛一扇,璃兒恍若無聞,依舊凝視遠方。
「唉呀,瞧瞧,使得這是什麼性子,還拿喬,果真是不識禮統的鄉村野婦,見了人也不懂得招呼一聲,少瑛怎會看上這種庸脂俗粉?」見她毫不搭理,蘇嬛嬛哼笑一聲,拿著絹子捧著瘦伶伶的臉蛋兒,一雙杏眸直定定地看著她,出言極盡譏諷。
聞見少瑛二字,發怔的身子是有了動靜,璃兒略聳眉尖,嚅了嚅唇,眸子注視遠方,口里問道︰「少瑛……是瑛哥哥麼?」聲調很輕很柔,又似怯怯,又似冷然。
聞言一听,蘇嬛嬛簡直氣得發火,「瑛哥哥?憑你也配這麼叫,真是不知廉恥呵……我告訴你,少瑛是咱的夫君,戚府的少夫人正是我蘇嬛嬛,如今位正權高,你還想與我爭什麼?不就是個外人,竟還霸住人家的夫君不放,這性命臉面還要是不要!」話未說盡,難消心火,她拿眼直瞅著架上的璃兒,目光無不酸楚。
見她無語,以為是自個佔了上風,讓她給說對了,不禁得意起來。
「瞧,這妖精似的模樣,狐媚子這名你倒是擔得不錯嘛!」嘖嘖幾聲,她愛嬌地搖搖頭,眼兒橫媚,朝著身後隨侍的鳳霞說道︰「花紅柳綠的,一個浪樣兒呵。」
听了這話,鳳霞掩嘴呵呵笑著,神情盡是不屑,趕忙接道︰「是呀,少夫人,她仗著這騷樣可不知迷了多少男人去,別瞧現刻兒沉穩聖潔,誰曉得這殘花敗柳之身是如何的破敗,尤其那雙秋水似的眸子,更是妖魅,不知情的人讓她一盯上,可成了嘴里肉,跑不掉了呢!」
輕哼一聲,蘇嬛嬛走近觀瞧,眯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在璃兒身旁溜了一圈,將人給打量個透。
瞧她裊裊娜娜,臉蛋兒白淨女敕生,水蛇腰,削肩膀,果真是個妖精似的美人兒,尤其額間的那塊青嵐水玉,無形透出的冷寒,教她看了渾身起顫、背脊都涼了起來。
妖氣……這絕對是妖氣!
「走……走……」璃兒始終低著頭,雙手緊握秋千架,眼楮里蒙上一層霧朦朦的淚花,輕啟朱唇,斷斷續續地說道。
「唉呀,听听,她在趕咱們走吶!鳳丫頭,你說咱們走是不走啊?」一雙秋波媚媚地飄,拿著絲絹掩著薄施脂粉的臉蛋兒,半笑不笑地問道。
「呵,少夫人,您真愛說笑,戚府就您是少夫人,該走的人,是她才是罷!」抿嘴一笑,鳳霞嘻嘻幾聲,生怕冷場似的,趕忙接著幫腔。
想是出言譏諷,正要回頭之際,無意間卻瞧見羽睫下的一雙眸子正閃著銀光,凶惡冷然,寒冰似地教她見了不禁發顫,這一瞧,蘇嬛嬛倒噤住了。
「走——」雙肩微顫,璃兒驀地抬起頭,杏眼睜圓,自喉間發出幾聲如野獸般的低沉嘶吼,唇角隱約露出尖細虎牙,面目猙獰,著實讓在場的兩個女人大為驚愕。
這一吼,嚇得蘇嬛嬛變了臉色,小嘴張大,舌呿不下,身子一個不穩,差點兒就往後跌去。
好半天,在鳳霞的攙扶下,她連忙回神,穩住身子,按捺著內心的撼動,輕咳一聲,掩去驚恐,揚起眉,氣得「呸」了一聲,瞪眼喝道︰「哼!別以為發狠我就怕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麼身分,拿什麼來同我斗?今兒僅是先來瞧瞧,如今你這麼不知好歹,更休怪我無情了!」甩袖一揮,「鳳霞,咱們走!」
一扭頭,領著丫頭,蘇嬛嬛便頭也不回地憤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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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轎,崔秀玉便急匆匆地進了花廳,待喝了口僕人斟上的茶,歇口氣,緩了緩心神,這才靜下來,沉寂思緒。
欸……真是造孽、造孽喲!呼了口悶氣,單手托腮,不由暗地長嘆。
方才上了趟寒山寺,崔秀玉原是想為戚府近來的不安寧求個平安,燒完香,就待她走下石階,正要離去時,卻被一位面蓄白須、慈眉善目的方丈給攔了下來。
位于蘇州市閶門外楓橋鎮的寒山寺,原名妙利普明塔院,距城約莫五公里,向來香火鼎盛,前來祈福的眾位香客善男信女們皆是絡繹不絕,有的甚至是慕名遠道而來,而寒山寺之所得名,乃是唐朝末年有位高僧寒山子在此主持,繼而加上詩人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詩碑其中的「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成為今昔千古絕響,名滿天下。
除此之外,傳聞寒山寺經主政大師寒山子之後,歷代住持個個皆是德高望重之僧侶,突地被攔,崔秀玉是怔愣了下,隨即回神,欲開口詢問何事之際,僅見老僧抿唇不語,細細看了她一遭後,頻頻搖頭嘆氣。
不明所以,崔秀玉被老僧的舉動攪得滿面霧水,連忙施禮,款款問道究是何事,使得方丈如此嘆息?
微揚須蒼白眉,老僧喊了句阿彌陀佛後,僅說世間色相,皆屬虛幻,便住了嘴,再次搖頭嘆息。
這一番想不透、字字玄機的話,教崔秀玉越發著急,惶惑地大喊「師父」,一張施以厚實脂粉的臉是扭曲成團。
老僧始終站定,不為所動,許久,這才自袈紗里抽出一只黃紙,往上一拋,頓時紅光閃爍,抬眼不及,即刻灰飛煙滅。
絲絲灰燼落下,灑向崔秀玉四周,眉一揚,抬眼觀視,瞧了半天,老僧才同她道「白光罩頂,妖氣繞身,且問近來府中是否不順遂,常見血光,難月兌孝喪?」
崔秀玉見問大驚,忙點頭,說著府內最近所發生的奇事,將一切緣由全都交代的清楚明白,生怕漏了哪些,連著府內中人亦是說得詳盡透徹。
老僧听了,拂著長須,頻頻點頭,只道是戚府內里恐真有妖孽做怪,可瞧這妖氣倒也稱不上為害,白光一片,雖是摻雜幾許厲氣,卻見靈氣映亮,不似害人之妖,若因而貿然收取,惟恐傷及生靈。
听上這話,光是妖孽兩字,就讓崔秀玉心慌意亂,惶恐至極,哪還听得了老僧的勸解,只得欠身道謝,挨著滿心的疑惑懼怕,乘輿回府。
一路上來,她頻想著這問題,老僧口中所言的妖孽究是身藏戚府何處?路程想,走路想,現刻兒閑靜下來吃茶又想,腦中千回百轉的,終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