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蘇嬛嬛聞聲,莫不嚇了一遭,心想大概是夫君醉酒昏沉,一時失足,不小心踫落罷?便又是坐著不動,默然無語,等著他來揭去喜帕。
見她危矜不動,戚少瑛不由自心中冷笑,裝作吊兒啷當,拿起燭台步上前去,也不用秤把,隨意用手摘去喜帕。
晃眼微瞥,這一瞧,可真是大大地驚艷!
瞧她臉若月盤,一雙半羞含怯的勾人眼眸似若水銀,眉不畫即翠,彎長如柳,側身看去,又見她眼眉低垂,粉頰帶紅,丹唇未啟顯笑顏,似荷粉露垂,一派嬌羞,如同煙花雨杏紅開,比起璃兒來更有種不同別的嫵媚風流,看著、瞧著,他亦不覺是呆了。
這樣傾國傾城之貌,豐腴體態,在盛妝紅衣的打點下更是顯得萬分迷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戚少瑛本是有著幾分酒意,意態微醺,今又見著蘇嬛嬛的嬌容,眉目間的顧盼流轉倒還有幾分相似心中掛念所想之人,心底不由得震蕩起來,方才的怒氣也就煙消雲散,隨水流去了。
倏地回神,戚少瑛放下手邊燭台,執壺斟滿合巹酒,或是心虛,或是歉疚,他不再拿眼瞧她,一語不發地遞過去,自個兒卻仰頭飲畢。
蘇嬛嬛一怔,雖不知他的想法,倒也欣然接過,眉唇含笑,一口飲盡,十分干淨俐落。
贊賞她的豪爽,起先的排拒也開始有幾分釋然,戚少瑛朝她回以一笑,雙目對視,瞧得蘇嬛嬛心動臉熱,不覺腮耳通紅,俏唇微噘,嬌嗔道︰「夫君,別淨瞧著,看得奴家都心慌慌了。」
「喔,娘子何故心慌?打今兒起,我便是你的夫君,瞧你可是要瞧一輩子的呀!」見她薄面酡紅,戚少瑛就忍俊不住想逗逗她,解下束于發上的纓繩,此舉一做,這生世,當真成了對夫妻。
想及此,他又不由嘆了聲氣,旁坐的蘇嬛嬛眼尖心細,亦是瞧出了端倪。
「那夫君又為何嘆息?」她不答反問,心覺事有蹊蹺。
「沒什麼,僅是想到,只消這麼做,一對不相識的男女便成了生世難離的結發夫妻,比起天下有情人難以相守,這豈不荒謬?」
「夫君這麼說,莫非是嫌棄了妾身……」
「唉,要說我心中已有人了,你可在意?」他睨了她一眼,出言試探。
有人了?這番話對蘇嬛嬛無疑是項打擊,猶如頂上響了個焦雷一般,于新婚之夜,未耳鬢廝磨、濃情蜜意一番,便聞見自個兒的丈夫親口說了心底有人,這怎能教她不在意?
如此一想,不禁悲從中來,她一扭頭,「嗚」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夫君,若你心底早是有人,你又何苦來娶我?要你不願,大可說一聲便是,我蘇嬛嬛雖不是啥大富人家的千金,倒還是個大家閨秀,絕不貪圖戚家富貴,嫁予夫君乃是我痴我戀,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作賤自己,教你扯言誣罔……如今我既已嫁給了你,便是身為戚家人,同甘苦一輩子的結發夫妻,夫君不心生疼愛也就罷了,現下竟還拿這話奚我堵我,教我心里臉上是怎麼過得去,情何以堪呀……」蘇嬛嬛提袖掩面,哽咽的難以自抑,哭的好不淒慘。
一行氣湊,一行是淚,她痛苦的模樣讓戚少瑛生起了憐惜之心,不由挨過身子,彎身持袖,體貼地拭去滾滾而下的淚珠,安慰道︰「甭哭甭哭,娘子這般痴心,實乃我的福氣,可適才的話也絕非誆你,不過是想同你說實,怎奈使得娘子誤會了,若然娘子哭瞎了眼、氣壞了身子,豈不是我的一大罪過麼?如今你我既成夫妻,我必會好好待你,只是……怕是有件事,還得娘子見諒。」
「夫君有事但說便是,夫妻一場,怎說見不見諒的。」
這事……他想還是言明在先的好,省了日後麻煩。遲疑了一會子,打定主意,戚少瑛便不多想,直言道︰「感情之事,實乃勉強。」短短八字,即是道出了他對璃兒的真心不悔。
聞言一听,蘇嬛嬛一怔,不由得又是傷心,稍是止住了淚又是滾落下來。
見她落淚,戚少瑛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撫,僅是蹙緊眉,心里亦是跟著難受。
蘇嬛嬛哭了好半晌,似是哭夠了,腦子里亦想了一遍,反正今兒她是名媒正娶嫁進戚家,日後便是個主事的少夫人,就算真有他口中的心上人,那又何妨,倚著她的身分日後再探探旁人也不遲,現刻便裝個溫和賢淑貌,徹去兩人間的芥蒂,這樣的一個痴情種,要是錯過了怕是再難尋得二人。
如此一想,她即刻收起了淚水,抹去臉龐的殘淚,抽抽噎噎地道︰「想來夫君亦是個有情郎、痴情種,要說我因此而心生妒嫉,倒顯得心眼過小,又怎麼匹配得上夫君呢?感情之事本是難以勉強,我又怎能怪罪于夫君。如今你同我說實,直言不諱,便是夫君信得過我,夫妻倆本該互倚互重,有此信任之心,我亦心滿意足,不該再強求什麼了……」她嚅了嚅唇,抬眼瞧他,「只是……有件事,妾身也望夫君應諾。」
「什麼事你就說罷!只要我做得到必定允諾你。」
「妾身不求什麼,但求夫君撥些心、施些情,我倒也滿足欣喜了。」說著,她又是提袖拭淚,一雙杏眼更顯得水汪汪,增添幾許嬌媚。
她道的楚楚可憐,戚少瑛听了,莫不為了自個兒的私心感到萬分愧疚,為了守住一段許下不變的誓言,卻得負了另一位痴情女子,可他哪里想得到在她美艷的面容上是藏了何種歹毒心思,只當她是個體己真情的解語花。
一夕之間,心中殘存的疙瘩即消除怠盡,固有的嫌棄與厭惡早在瞧見蘇嬛嬛姣好的容顏時消失無蹤,一段自認不變的真情真意,已是溶在她假意貼己的漂亮話里。
戚少瑛心憐地抬起了她低垂的臉蛋,伸手抹去留于頰上的幾滴殘淚,寬慰道︰「甭哭了,娘子的這番真心我是知了,今兒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瞧你盈盈落淚,如珍珠翠玉,嘗做淚美人,可若然頻頻如此,豈不可惜此良辰美景了。」
听出他話中的意思,蘇嬛嬛俏臉一紅,挨著身子貼近他寬闊的胸膛,水眸含春,朱唇潤俏,只管用手撥弄袖上襟帶,嬌羞怯怯,看得他心緒震蕩,氣息霎是急促起來。
抿唇帶笑,戚少瑛輕輕將她擁入懷中,舉止輕柔,如獲珍寶般地小心翼翼,兩具身軀雙雙倒臥,雙唇交貼,溫熱非常,他反手一撥,解開兩旁紅紗羅帳,掩去內里一片春光。
夜已深沉,流蘇飄蕩,留得滿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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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好歹吃一些罷!瞧您身子薄弱,這幾日又睡不安寢,更是越發消瘦,不多吃些,怎麼得了?」打水進房,粉兒瞧見桌上仍是未曾動過的膳食,不禁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自那日起,姑娘已是連日幾餐沒吃過東西了,整日不是窩在床褥上便是倚著園前秋千發愣。
想姑娘是受了委屈,剛開始,她還會跟著去勸解,可日復一日,時時如此,再多的好話全是說透了,如今瞧來,又有何法可勸得了?
望著簾內的人影,紗簾已是放下了好些日于,都不見束上,粉兒急得心底急打轉,欲信步上前,听得一聲長嘆自簾內傳來,細微聲悄。
「瑛哥哥……來過了麼?」
湘簾垂地,躺于床上,微睜起眼,璃兒怔怔地看著紅紗帳頂,許久沒開口的嗓音顯得粗嘎低沉,嬌俏的面容上毫無生氣,蒼白如雪,和著先前的紅潤是差上許多,嬌襲一身病,故攏下紗簾,惟恐他人睹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