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府,容不下個來歷不明的鄉村野婦佔去少夫人的頭餃。只因,她沒那能耐!
擺明的刁難,令戚少瑛接不出話,只能支吾再三,瞥向身旁的璃兒,眸光濃深,似在思慮,四周靜悄悄的,柔情的目光不停在那張清麗的面容上游移,眸中的眷戀顯而易見。
半晌之後,他這才抿抿唇,微嘆一聲︰「娘,孩兒不重那些,孩兒僅想娶自個兒心愛的女人。」
「哼,說的好听!你不重,外頭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緊,祖先顏面不得不顧,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壞了咱們家的門面,何況誰知曉她身家是否清清白白的,說不定正是哪個野女人的孽種,明明白白就是個狐狸精!」火氣一上,崔秀玉大力一拍,腕上的金銀鐲子鈴當作響,震翻了桌案的瓷杯,茶水流泄一地,不難想像此刻內心的怒火是有多麼狂熾,拿指便咆哮怒吼。
「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兒就是只狐狸呢?」掩唇驚呼,一語道出不為人知的身分,讓璃兒好生佩服,杏眼微睜,驚喜地望著眼前的老婦人。
「璃兒,別瞎說!怎可說自個兒是狐狸?!」聞言一听,戚少瑛連忙喝止。
璃兒不滿地噘嘴,垂下眼,無趣玩著袖口繡花帶,揪弄了好一會兒又覺厭煩,轉而開始玩起自個兒的十指來,雪女敕如玉蔥的小指扭成白玉小結,抿緊的唇漸漸浮上一抹微笑,滿腔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此時已是煙消霧散,像是沒她事地輕松由在。
「你……少瑛,你听听!她自個兒都這麼說了,還不是個狐狸精麼?!」崔秀玉大聲地吼著,眼楮血紅,閃著暴戾、幾近瘋狂的光芒,瞪向一雙坦蕩無悔的眸子,頓時氣焰一消,大口地吐了一口氣,只得罷口道︰「總之,這門親事沒得說!」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休想進得了他們戚家門。
好說歹說,見成見已深,說什麼都不得讓步,濃眉緊皺,沒了輒,戚少瑛只能使出最後一計,到了這關頭,也不得不如此了。
「娘,這門親怕您是不允不行了,孩兒和璃兒……早是行過周公之禮,她已是孩兒的人了,您要是不允將她給趕出府,萬一珠胎暗結,讓孩子流落街頭或是給夭了,您難道真舍得、狠心,無論如何,那孩子總是您的孫兒、戚家的後啊!」這番話如一錠響雷炸開了看似稍略平靜的漣漪,泛起極大的波濤。
他一口氣托盤而出,雙目直視,神情坦然,倒是座上的崔秀玉听到後,整個人是呆住了,待心神拉回,隨即脹紅了臉,細長的冷眸洴出狂烈怒火。
「少瑛——你、你非要氣死我這老太婆不可?!」怒不可抑地破口大喊,崔秀玉氣的渾身顫抖,臉色死白,突地一口氣提不上,猛烈地巨咳起來,「咳、咳……」岔了氣,她一手搗著胸口,冷汗涔涔,嚇得在旁的總管連忙遞上巾帕、熱茶。
「娘!」見著母親的模樣,戚少瑛不由喊叫出聲,一臉擔憂。
「甭叫!你心里頭還有我這做娘的麼?!」喘了喘,緩過氣,崔秀玉抬手一擺,雙眼怒視,定在一張堅決的面容上,她拿起熱茶小啜了下,長長地呼了口氣,全身氣力用盡,不禁虛弱地往後重重一癱,四目相對,各自互不退讓。
這廂吵的火熱,沸沸湯湯,璃兒則是睜大著眼,默然無語,自方才被他那麼一喝她倒也不插嘴了,索性不吭一聲地看著兩人爭的面紅耳赤。
可天知道,她壓根兒不曉得爭吵的緣由是為哪樁,只當是人類的喜怒哀樂,正瞅著大眼努力學習。
沉寂了半晌,崔秀玉怒容漸收,微嘆了氣,再次問道︰「好,你當真要她是罷?」
「請娘恩許,孩兒絕是非璃兒不娶。」唯有這事,他是絕不退讓。
「行,可我有個條件。」揉著有些發疼的兩穴,礙于兒子的固執,崔秀玉有些不耐,索性言道︰「第一,這小丫頭僅能嫁予你當小妾,咱們戚家的少夫人絕不能是個不明不白的女人;第二,為娘的已為你訂下門親事,對方是蘇州第一繡莊的方水蓮,半月後即刻迎娶過門。」
「請娘退了這門親事,此生此世,璃兒是孩兒唯一的妻。」
「荒唐!咱們納采、問名都差人辦去了,連人家都將聘禮給收了,這時要是退婚,那咱們還要不要臉在蘇州生存,得罪了方家,對咱們是百害無一益,況商家最重信譽,這道理你不會不明白罷!」
「想讓你身旁的野丫頭入府,就得娶了方姑娘,要不就別想踏進咱們戚府一步。」面色一凜,內斂的精眸掃向戚少瑛,面色稍是和緩,畢竟是自個兒的兒子,崔秀玉倒也不想逼的太絕,盯著眼前極為相似的面容,語氣不免有些放軟地道︰「這事……為娘的也不逼你,仔細想想,你自個兒好自為之罷!」話語落定,即罷下走人。
事到如今,他還有的選麼?眉頭深鎖,戚少瑛不由泛出一絲苦笑,握緊手中的柔軟,不發一語。
被他這麼一捏,璃兒只覺好疼,皺了皺眉,透過濃密如扇的羽睫傾頭偷覷,小唇微張,想說什麼,可在見著一張灰敗絕望的臉龐,到口的話又是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粗糙厚實的手掌傳來的熱燙,染了她一身,粉女敕的俏臉微微泛紅,小手被緊緊地包裹,十指不得伸張,她微微動了下,不是想掙月兌,反是緊握,柔女敕的指尖貼住握不全的大掌,兩相交纏,扭成一團。
靶覺到她無言的安慰,戚少瑛抬起握得密不可分的雙手,唇角微揚,略白的面容有了些許的笑意,大手一攬,他將她擁入懷里,汲取發間的清香,使力之大,像是要嵌進自個兒的身體,兩相合一,這般的美好,他舍不得放手。
「璃兒,對不住……」雙眼一黯,靠在她女敕白的頸窩,他收緊手臂,將她結結實實地圈在懷中,輕柔的嗓音有著滿心的愧疚。
不懂他為何道歉,依偎在他的懷里,小臉微藏,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圍摟他的腰,天真無邪地倚著,輕輕地搖頭,抬起黑溜溜的大眼,不解地道︰「我不明白。」
微微地苦澀一笑。是呀,他的傻璃兒並不明白這是種負心,要是讓她明了,便不會笑的如此無憂。可他倒希望,她是懂的,寧願她對著他哭喊著負心、薄情,也不願她笑著承受,因為這對她是不公平呀!
摟環著她,想開口言明,卻又說不出口,梗在喉頭,尖刺的難受,激烈的情緒,澎大的令心頭幾要承不下,是愁、是苦,千萬種滋味混在一塊兒,連他亦是理不清。
窩在她的縴頸子,懷抱她溫香的身子,默默地,他幽幽嘆息,回蕩在偌大冷清的廳堂。
若行,他願意就這樣守護著她一輩子……
第五回
北苑巧設言情意少瑛聞鐘悟禪機
戚園北苑,溪水潺潺,嘩啦嘩啦地自岩壁山頭傾泄而下,此翠綠璧山比起一個人是高上許多,約莫是十來尺高,呈半弧狀,像是一扇屏風遮圍了內里的香榭樓閣,往東便見山澗石橋,整體觀去似是身處叢山峻嶺中,令人有種壯大宏偉之感。
偏移目光,更看向前去,其前方又是另一番風貌。
沿著卵石山徑曲折而行,高大的樹柳環植樓前小溪,東南兩側相互錯落樓、閣、軒,山水縹緲相互輝映的自然風光獨出一格,又以峰石做基,堆上一間六角小亭,完全敞向山池,倚于桿旁有如座落水中,體現出江南水上都市的特色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