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怎麼叫也沒用,呈玉公主不會來的。」頓了下,又道︰「這麼冷的天,就算我沒惹著她,她也絕對不會來。」他已經等了她將近十天。前幾日等不到人,馮羿干脆就趁著辰湘齋完工,直接差人上王後寢宮搬她的東西,看看會不會把她氣得直接來找他。
辰湘齋離羿月宮近,還有條閣道直通羿月宮,他一直等著她搬進去。听說常妲只是抿了下唇,不怎麼在乎地聳聳肩,任由他們搬東西。但她一定是生氣了,只是不至于沖動地來找他理論。他想她,他想見她,可偏偏用的都是這種只會讓她更生氣的方式,他究竟是怎麼了?
「喵……」小柚又瞄了他一眼,不滿地往門外去。
門外,階梯旁,傳來陣陣香味。
馮羿的兩名隨身侍從橫豎沒啥事好做,干脆生火烤白薯。究竟在宮里能不能生火烤食物?似乎也找不著禁止這麼做的規矩。
「真冷的天。」
「可不是。」
「幸好丹茗公主回去了,要不她一直在這待著,咱就得好生守著。這種天,專心可是件費神的事。」
「是啊,害我肚子一下就餓了……」胖侍從冷不防看見戚承賦自遠處走來,便熱絡地招手問︰「嘿!戚大俠,要不要吃白薯?」戚承賦走到他們身邊,望著蹲在地上正忙著的兩人,皺了下眉。「宮里可以烤白薯?」
「見仁見智啦。」瘦侍從悠哉地回答他。戚承賦正要往前殿去,小柚便跑到他腳邊,愣愣地望著那冒著煙的白薯。
胖侍從還在一邊剝皮一邊呵氣,瘦侍從手腳較為利落,正要一口咬下,卻因為瞧見了小柚,而將嘴維持著半張的姿態,頓了頓,接著轉頭問胖侍從。「,貓吃不吃白薯?」
「魚翅鮑魚它吃不得,像白薯這等便宜的,它應該可以消受。」胖侍從說著嘆了口氣。「,你說說,為啥呈玉公主以前和太子爺感情好得不得了,現在卻像全然不認識了一般?」
「這之間過了十多年了哪,應該都忘得差不多了吧,尤其是呈玉公主,離宮的時候才幾歲。」
「才不呢,我覺得她什麼都記著,你瞧這貓的名兒就知道,若公主真的啥都忘了,就不會叫它小柚。」本來不打算听這兩人廢話、打算抱了貓就走人的戚承賦頓住身形,難得地加入了話題︰「取名叫小柚是有原因的?」
「是啊,公主好小的時候就抓過一只貓,也是這般全身雪白。」
「那時候公主說話口齒不清,老將羿月宮里頭一個叫「小秀」的丫頭叫成「小柚」,于是太子爺就說要將那只貓取名叫小柚,證明公主說話總是讓人听不清。」
「公主當時年紀很小,這麼久以前的事竟然到現在還記得,真了不起。」胖侍從正贊嘆著,突然抬頭見到打探完消息就抱著貓要離去的戚承賦,抬手叫住他。「戚大俠,你抱貓上哪兒去啊?」
「呈玉公主那兒。」戚承賦略回頭,應道。
鮑主雖然此刻面帶微笑地窩在層層被子里,但他很清楚,她心底火得很,不只為了上回的那句「強出頭」,還因為太子沒先征詢過她的同意,就在辰湘齋落成的第二天直接差人上王後那兒搬她的東西。他跟在公主身邊這麼久了,還是頭一次見她發火。只是那怒火沒在眾人面前發作罷了。他憑什麼搬我的東西!
胖瘦侍從臉色微變,站起身,對看了眼。「那、那你也跟太子爺說一聲啊。」戚承賦皺眉。
「您倆不能代勞嗎?」待會太子爺要是問下來,就說他抱去給呈玉公主玩不就成了?連這麼簡單的事也做不到?
何況太子爺日理萬機、忙得很,應當也沒啥時間理會這只貓吧。胖瘦侍從猛力地搖頭兼擺手,一副嚇壞的模樣。「不不不,這事兒還是您親自去得好,太子爺這幾日脾氣壞得很,連丹茗公主今日來找他,他都不怎麼搭理。」
「是啊,我們這做下人的,還是小心點為妙。您是大俠,不怕太子爺,還是由您去較適當。」
「要不是太子這幾日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咱才不會躲得遠遠的、蹲在這兒烤白薯哪。」
「是啊,你要知道,太子的笑容可是自從陳王後嫁到訟卿國後,就一直維持著沒有卸下過的。」說著胖侍從便壓低了聲音。
「啊,太子也真夠可憐的,母親才去世不久,親妹妹一般的呈玉公主又被強送出去。幸好沈大人替呈玉公主安頓了住處,否則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段日子太子三天兩頭就給公主寫信,可牽掛了。」戚承賦又皺眉。「三天兩頭?據我所知,公主離宮的前五年,約每個月收到一封信,你們太夸大其詞了吧。」
「五年?陳王後嫁過來後,太子就不再寫信了,這前後不到一年哪。」胖侍從也學著戚承賦皺眉,看看能不能皺出像他英勇威猛的帥氣模樣。
「倒是你家公主從沒回過信!雖說那時年紀小,也可以找人代筆吧,要是太子當年有收到呈玉公主的信,說不準也不會變成這等古怪。」瘦侍從舉起白薯串指著戚承賦的鼻子。
「唉,再怎麼說,大王這麼快冊立新後,還一下子多出一堆後宮佳麗,太子是最不能諒解的人吧?」他們倆雖然笨手笨腳了些,可是體恤主上這樣的能力還是有的。
戚承賦覺得腦中有些混亂,被這些時間與事件的交錯而擾得有些煩躁。
還是先抱貓回去交差好了。
「喂!進去同太子爺說一聲再走啊!」陷入過去悲慘時光的兩人還是不忘推他進去。戚承賦翻了個白眼,轉身往前殿走去,準備去面對那個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男人。
丙然。
「要貓為什麼不自己來一趟?辰湘齋是百里之外嗎?竟懶成這樣。還是她根本無視于我的存在?要不干脆就自己養著,橫豎現在也不住在王後寢宮,不用看陳王後臉色。」馮羿抬頭,語氣似冰若霜。他留著貓,就是希望她來,既然她壓根沒有這個念頭,那他留著貓做什麼。
「這樣冷的天,太子您是知道我主子的,此刻必定還窩在層層被子里,咱做下人的無非就是服侍主子、听從主子的命令,其它的就較難顧全了。您若真是心里有氣無處發,不如就同小的上辰湘齋一趟,將這份不滿直接讓呈玉公主知曉。」
「戚承賦你是活得嫌煩了?」馮羿雙眼像是要冒火了一般,死瞪著戚承賦。
「小的只是听命于呈玉公主,絕無冒犯之意。」馮羿狠狠瞪著他,筆一扔,繞出桌案,朝外走去。
戚承賦聳聳肩,跟了上去,唇角微揚。
「都下去!」一進辰湘齋,馮羿便這麼一聲喝斥,嚇得那些負責整理內外的宮女連聲「太子爺」都來不及說,便逃得一個也不剩。
「你也是。」馮羿抓過戚承賦手上的貓。
常妲的住處有男人出沒,他光想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戚承賦並不以為忤,他不能在場唯一的損失只不過是沒好戲可看罷了。不過說也奇怪,他以往對于這些事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馮羿滿月復怒火地往常妲房里去,目光十分準確地掃向坐在梳妝台前的那顆人肉粽子。
哼,還算不錯嘛,只揀了條最厚重的包上,沒有把所有的被子都往自己身上堆去、搞成一副莫名其妙的蠢樣。
偏偏……他清楚得很,就算她把自己包成像幼時的蠢樣,在他眼里她也是最可愛的,更遑論她現在只圍了件被子,黑亮的長發披散在後頭,臉蛋因寒冷天氣而有些暈紅,眼中帶著猜不透的笑,看起來既庸懶又迷人,像個前一夜被徹底寵愛過、剛起床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