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生、為他死──這是郁央將士們的信仰,也是他們的驕傲。曹熾,雖不是未來的王,卻比王及王太子更受他們的崇敬。
而「熾」這個字,本為郁央國武神的名字,也只有他才有資格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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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高大、配有裝飾的馬匹,踩過了無人的巷道,帶來的是沉重而暴戾、令人不敢妄動的氣息,以及晃蕩在空巷中的回音。
馬上的人輕拉了下韁繩,那馬甩著頭,停了下來,原地踏了幾下,吐著氣,蹄子勾起了片片塵埃。
畢竟是難以馴服的悍馬,野性還是這麼足。
鞍上,那位深具霸氣的男人,居高臨下的望著前方一大片麥田,濃眉下的銳利目光落在不遠的前方,一座突兀的吊腳高樓上。
「大王子。」一名階級不低的軍官在他身後下了馬,向前屈膝請示道︰「將軍命我前來請示大王子,不知曼羅宮中的物品應當如何處置?」
曹熾沒有瞧他,沉聲道︰「全數帶回,那是陛下要見到的戰利品。」
「那……那些公主們……」
「也都帶回去,命弟兄們不許擅自動手,回郁央自會論功行賞。」曹熾黯色的眼眸冰寒地掃向遠方。
「是。」那軍官猶豫了一會,又問道。「那麼……大王子您,需要幾個女人來服侍呢?」
曹熾聞言,頓了頓,終于低下頭去瞧他,英俊粗獷的臉充斥著戲謔的笑容,像是听到了一個荒唐的笑話,那般笑,看起來有些駭人的猙獰。
然後,他開口了。「校尉……我是不是听錯了什麼?」
「這……這不是慣例嗎?」校尉有些惶恐地咽了咽唾液,深怕自己有什麼口誤而得罪了大王子殿下。
曹熾又大笑了一聲,充滿狂野霸氣的。「那麼,你就去問問那些女人,哪個不怕死的,就來服侍我吧!」
被曹熾寵幸過的女人都知道,完事後,得在他閉上眼楮前盡速離開,而且越快越好!
曹熾自成年後,便從未真正的沉睡過,只是假寐。閉上眼後,他會反射性的斬殺所有踫觸到他的人,而他放于枕邊的刀,一向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
另一個原因就是,對于一早就看到個女人躺在身邊,他感到十分厭惡。
再怎麼美麗的女人也未曾打動他過,有的王宮貴族為了驗證自己的臆測,差人送了個孌童過去,還未進門,便被曹熾命人拖了出去,下場無從得知。
顯然,他並無特殊的癖好。
想要以美人收買他,很明顯也是行不通的。
不過對于那些膚淺的女人們,要她們在「不見得能得到的權位」和「不見得能救回來的性命」中做抉擇,還是有不少愛慕虛榮的女人會想去待在他的身邊,妄想能得到他的寵愛。
越平凡的女人總是認為自己不凡,妄想著自己說不定就是那個「特例」。
但將近十年,曹熾始終未對任何一個女人特別過,即使他府里從來不缺女人。
「這……」校尉聞言,不知如何回答。
曹熾又注視著那座高樓,輕聲道︰「我們不在曼羅過夜,今日便起程回郁央。你先回去吧,我要到郊外看看。」他示意身旁的副官跟著,夾緊馬肚,不一會兒,便從校尉眼前消失。
不知為何,對于那座高樓他很感興趣,甚至有一股奇妙的感覺,似乎那里頭會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
曹熾低頭嘲弄地笑了一聲。
他想要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
他們穿過了樹叢,沒一會的功夫,便已來到了樓前。
「大王子,這撐架之上雕的是只鷹。」身旁眼尖的副官稟報。
曹熾微微眯起銳利的雙眼。
這代表著,這里頭住的是曼羅的王室成員?!
但若是王室成員又怎會住在這種略嫌荒涼的郊外,既不是宮殿,看起來也不舒適,倒像是個沒人看管的監牢。
「上去看看。」曹熾沉聲道。
有人來了!
夏允箏倏地抬起頭,卻沒有探看的想法。
早在好些年前,她便已大略知曉是個怎樣的人物正要入侵這座高樓。
閉上了眼楮,她依然能見到廣場上仍燃著的大火,也知道那里頭燃了哪些人的,困住了哪些人的靈魂。
這是宿命啊!
氣數已盡……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是這麼一回事。
她撫了撫胸口。
怎麼回事?心,竟莫名地跳得飛快。是恐懼嗎?怎麼會呢?像她這般沒有情緒的人,恐懼又從何而來?
她早知道自己馬上會被帶離這座高樓,成為一個異國男子奪位的工具……她早知道的,而這,又何須懼怕?
打從娘胎出生後就沒了自主的權利,她一直很清楚的。
來者……是什麼性格的男人、有著怎樣的面貌、嗓音是否低沉直入人心……她心里早已明了,只是與現實是否相符就無從得知了。
而她,實在也無興致知道。
反正,命運就是如此安排了,順著走便是。生命是無需期待的,也不必強求,尤其當知道未來的路將如何的時候,更是如此。
夏允箏並沒有告知白萱將有男子闖入的事情,因為那只會提前嚇壞她而已。她只是坐在床榻上,靜靜地聆听那越來越靠近的命運……
「呀!」甫要往客堂去的白萱見兩名陌生男子闖入,嚇了一大跳,連忙向後退去,在夏允箏尚未看清他們的長相前,基于保護的心態,白萱護住她,擋住了她的視線。
「你……你們是誰!竟敢擅闖九公主的住處!」白萱即使害怕,仍大聲喊道,似乎想要藉著如此威嚇來人的氣勢,順便鎮壓一下自己的恐懼。
夏允箏端坐著,因為早已知道他們即將到來,所以沒有任何的驚慌,只是任由白萱擋在自己前方。
「大膽!見到郁央的大王子曹熾殿下還不下跪!」副官斥喝。
曹熾?!
夏允箏听到他的名字,心底不知何故突然一驚,像是一顆石,由空中拋落到湖水里,「咚」的一聲沉到湖底,許久,水面仍蕩漾著無法平息的波紋……
曹熾……曹熾……
她在心底反覆念著這個名字。
她沒听過這名兒,卻似乎听出那其中的「另一個名字」。這樣的時刻使她有些怨起自己的能力──當她的能力無法完全解開心中的疑惑時,還不如遲鈍些、別那麼敏感,省得費心。
「郁、郁央國……的大王子?」白萱瞪大眼楮。
有哪個人不知道那性嗜掠奪的郁央?
又有哪個人不知道,只要是郁央想要攻下的國家,便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曼羅國王有這種膽子了,竟然敢不把郁央國王放在眼里,將郁央國王遣來示好的使者潑了桶污水、逐出城外。
這等羞辱豈是郁央國人可吞忍的?而這等愚蠢的行徑,也害得一群無辜的人給曼羅國王陪葬。
對于這些事的發生,夏允箏一點也不驚訝,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吧。
無能的人所治理的國家,是存活不久的。
「曼羅……被滅了?」白萱顫抖著聲音問道。她和公主一直待在郊外,對于城內發生的事幾乎是完全不曉得,但卻清楚郁央人不會無事出現在曼羅,尤其是這般深具地位的王子。
一定是出事了。
「曼羅國已被郁央所滅,幾乎所有的王室成員皆被處決。」副官輕蔑地說道,語氣中夾雜著不耐。
曹熾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從白萱身後露出的一小截純白色絲裙上。他緩步走到白萱的面前,冷著一張臉,沒有瞧她,僅是沉聲道︰「讓開。」
白萱還來不及反抗,已被副官架至一旁,仍驚惶惶地問著。「你、你要對公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