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德行男和髒女的第二波爭吵正式展開。
言小梨的視線再度往下,沒有哀嘆面前這兩人干脆分手算了、也沒有任何不耐煩的反應,只是很認命地繼續背她的單字。
突然有張白白小小的東西飄上了她的大腿,乖乖地躺在她尚未換下的豬肝紅制服裙上。
她愣了下,低頭一看,那張字條上,略草地寫著──
小姐,您貴姓?
她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後者沒有看她,只是維持著原來的模樣,像是毫不知情似的。
她突然有些忍俊不住想要笑出聲。
她完全不覺得他這樣的舉動像是被無聊男子搭訕什麼的,反倒覺得這樣偷偷模模的舉動,就像上課不準講話,于是改變策略傳紙條一樣,很幼稚卻有些做賊似的刺激好玩。
咦,是因為他長得很好看,所以她心甘情願被拐嗎?
姓言,叫小梨。
雖然有股聲音告訴她不可以跟陌生人聊天,尤其是這種看起來好像有點花心的男人。但她沒有想這麼多,就回答了。
小梨?是綽號嗎?
不,原本就叫小梨,很奇怪吧?
不會呀,很適合你,很可愛。
很可愛……
言小梨微頓了下,有種不明所以的感覺涌上心頭,像是股淡粉紅色的暖流,在她胸口徘徊一陣後,就浮上了臉頰。
是因為對方毫不遲疑的肯定嗎?還是她不曾听過男人這樣夸她?她甚至已經在心底想著︰如果這三個字是從他口中而出,用那樣低低的嗓音詮釋……
呃!她在想什麼!又不是花痴,難道人家一句隨口稱贊,她就以為人家對她有意思嗎?
唉,難怪人家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太難纏,被多看一眼就以為自己擄獲別人的心了。
我不可愛,跟我姊姊們比,遜色太多了。
她不是故意謙虛,只是就她的認知回答。
你有姊姊?
對呀,有兩個,都很漂亮唷,一個好像已經有對象了,一個好像正在努力拒絕所有的對象。
她獲得的回應是他畫的一只笑得肚子很疼的老鼠。後頭還附上另一行字──
漂亮跟可愛是兩回事,可愛是包括行事風格、談吐和反應。
你很可愛。
***
「我們這樣會不會很過分?」走出餐廳,崔燁晟帶著笑意的聲音這麼問著。
這對情侶的同居協議如預期中的一樣不順利,他們幾乎從頭吵到尾,最後勉強能夠達成協議的也只有一些家事的分工。
若是平常,他一定會覺得十分無趣且浪費時間,但今天可不一樣了,從頭到尾他都非常愉悅,因為坐在他旁邊的這個小妹妹實在和他太契合了。
他們用了整整兩張餐巾紙聊了彼此的興趣和喜好,閑扯了一大堆。
「燁晟哥你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吧?」言小梨也是笑笑的。
崔燁晟因為那個新的稱謂而愣了幾秒,又笑了,他喜歡她這樣叫他。
他手插入口袋走著,無奈地嘆了一聲。「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遇到感情的事情都要找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要找我。」言小梨有著同樣的感慨。
「你的情況比較好理解,因為你都笑笑的,看起來親和力很高呀。所以大家有什麼麻煩都會找你,而且你看起來很客觀,比較能夠清楚地分析所有的狀況。」他說得很理所當然。
「我哪有那麼行?」言小梨斜睨了他一眼。「你不也都是笑笑的嗎?」
他搖搖頭。「不一樣好嗎?你是甜甜的笑,而我,是賊賊的笑、冷冷的笑、什麼都不在乎的笑。」
言小梨望向他,望向他唇邊的那抹被他抹殺得一蹋糊涂卻極為好看的弧度。
看起來,那的確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笑,但她卻又覺得,他只是不想去過度在意罷了,因為知道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在意了……反而難受。
就像她一樣。
呃!她會不會又想太多了?姊姊們曾經說過,同情一個男人,覺得他好寂寞、好可憐,是一件很要不得的事情耶……
崔燁晟望向她那似乎什麼都很明白的眼楮,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個小他五、六歲的小妹妹之間,好像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是他想太多嗎?
但他喜歡她給他的感覺……有些平靜、有些祥和,像是可以拋卻許多心煩。
是因為她擁那似乎隨時會去當修女的天使氣質吧?
而奇怪的是他這個啥都不在乎的人竟也被「感化」了,喜歡上這樣跟她獨處。
「你要怎麼回去?」他的車就在前面,他的手探進口袋模到了鑰匙。
「坐公車。」她指著在前面的公車站牌。
「我送你。」
「不用啦,我坐公車很方便的。」她很堅持。「而且怕家里的人想太多。」
「不然……我陪你等公車?」他從容地改變策略。
言小梨笑著微微眯了下眼,這是她考慮事情時的慣有動作。
「不知道怎麼拒絕,就答應吧?」他微笑,接過她手上的手提袋,早她一步往站牌而去。「你袋子里面有什麼?怎麼好像滾來滾去的?足球嗎?」
「是隻果,本來要帶去學校吃的。」她回答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哀怨。
「結果呢?」他用眼神征詢她的同意,便模進袋子最底部,拿出了隻果,輕拋了兩下。
「那本來是我在軍訓課要吃的,軍訓課老是在放無聊的幻燈片,我坐在最後一排最後一個,所以都趁這個時候削隻果,順便分給前後左右的同學吃。」
「你在上課時間削隻果?」他大笑出聲。「真妙。改天可以考慮把甘蔗帶去,反正坐在最後一個嘛,不怕會去捅到後頭的同學。」
她被他逗笑了。「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咧。」
他將那顆隻果握在手中,他的手掌厚實而大,幾乎能夠完全包覆那顆發育良好的隻果。「那怎麼今天沒有削隻果?」
「今天突然換位置了……我坐在很中間的位置……」
他笑看著她微嘟了一下的唇,覺得十分有趣。
他注意到了,這個女孩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一向來得快、去得更快,而他總是很慶幸自己能夠捕捉到她除了平靜以外的情緒反應。
他站到站牌下,瞄了眼這輛公車的行徑路線後,低頭問她。「這顆隻果可以給我嗎?」
「咦?」言小梨有些驚訝,不禁質疑眼前這位大哥是不是餓壞了。「那顆隻果可能有些踫撞,不太好吧?你如果喜歡吃,我……」
「不要緊,就當作是見面禮怎麼樣?」他打斷她,看起來很堅持。
「好吧,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她一向不是婆媽的人,于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訴說跟他之間的互動、不知道怎麼描述她與他相處時的感受,只知道與他在一起,很開心,像是能夠毫無保留地跟他吐露一切……
她覺得,即使他們之間有些年齡上的差距,但他和她像是很合得來的朋友……
然而在她心底,卻又好像有個聲音告訴她──
她要的,似乎不只這些。
***
緣分有如衰運一樣,當它要來,擋都擋不住。
星期天,中午十二點半,言小梨舉著陽傘站在餐廳門口,本來是要進去的,沒道理站在外頭任陽光茶毒。
但她看到他,所以停住了。
她望著對面那個三天前才見過、那個跟她一樣笑得有些不可置信的男子,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怎麼也在這里?」崔燁晟率先開口。
「我來……」
「等等。」他抬起手打斷她,有些頑皮地笑了。「你先不要開口,讓我看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麼扯的事情──你是不是又為了朋友的感情事而來?」
雖然不太可能,可是這世界上的事有的時後就是這樣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