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楓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高大的身型給人沉重的感受。
他的手指微曲扣在唇前,有些恍神了,連妹妹們闖進來也完全沒有察覺。
是一名極為好看的男子,然而他一向溫和的眼神因為蒙上一層困惑又震驚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冷漠,像是琢磨著什麼、不明白什麼……
而他四周的事物也因為他的沉默而變得有些死寂。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言少楓三個氣急敗壞地將他圍住、一副要來告狀的妹妹。
脾氣一向比較急躁的言家次女,言幼榕顫抖著手指將一張黑白色像是照片的東西遞到兄長面前。
「哥,你你你……你看看,這是什麼!」
沉默。
言家大少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自己的腳趾前三公分處,對二妹的叫囂似乎完全沒有听到。
「哥!」老三言初桐不滿兄長一點反應也沒有,跟著喊了一聲。「你看看啊!看看爸作了什麼好事!都要五十歲的人了,還搞出這種事情!」
依舊沉默。
言少楓像是聾了,對妹妹們的大嗓門充耳不聞。
「大哥!」幼榕和初桐齊聲大叫,氣昏頭的她們滿腦子都是憤怒,完全沒有注意到言少楓表情的異樣,只疑惑他為什麼不跟她們同仇敵愾一下。
大哥今天是怎麼回事?他一向很安靜沒錯,可是不會不理她們啊!尤其是在跟他說這種可比喻為天塌下來的大事,他卻只徑自坐在那邊沉思,真是的!
看啊!看啊!看看這張超音波圖片里面那個已經成型的……成型的……
「等等,先開個窗戶,我快要窒息了,哥這里怎麼這麼悶?」
排行最後的言小梨對于悶熱空間的忍耐度一向很低,她用力揮動著手掌,走上前將落地窗的窗簾拉開。
然後,就著眼前的景象,她瞪大了原本就不小的眼楮,隨即驚慌地尖叫出聲︰
「哥!你、你你你……你把『他們』給怎麼了?」
她的驚呼讓身後的兩個姐姐轉過頭,將注意力從兄長身上移向窗台。
然後,也跟著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楮。
只見,窗台上那向來春意盎然的盆栽,全部像經過水災一般爛得不成模樣。
怎麼會這樣?這些盆栽她們前幾天才來看過,還好好的啊,怎麼才兩天不到,就全死光光了?
幼榕愣愣地走上前,看著她那得來不易的純白色結梗,如今已經變得一坨一坨的咖啡色物體,心疼得差點沒吐血。
初桐跟在姐姐後頭,她看著的是她橙紅色的虞美人,她照顧四年多的寶貝,別說花朵了,連睫也成為泥土上爛兮兮的肥料。
她手抵著額,差點沒翻個白眼往後倒去。
「我的黑百合啦!嗚哇……」才十來歲、抗壓力最低的小梨比較坦率,直接哇地一聲大哭大鬧起來。
而她這一哭,讓本來已經夠心酸、夠火大又夠委屈的兩個姐姐也跟著抽抽搭搭地掩面哭了起來。
怎麼這樣啦?她們因為老爸違背誓約、讓外頭的女人懷了小孩的事情已經火到快要失去理智了,怎麼現在連大哥都這樣對她們?
這些花是她們的寶貝耶!
早知道就不要拿過來這邊寄放了啦!嗚……
「咦?」
眼看前方就要鬧水災了,言少楓在這時才稍稍回神,不解地看著眼前哭得浠哩嘩啦的妹妹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怎、怎麼回事?怎麼哭成這樣?」言少楓看了眼已經哭得不象樣的小妹,又轉向哭像似乎比較鎮定的二妹,問道。
幼榕用力抹掉眼淚,嘴角抽慉著,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美美的臉看起來像平常一樣冷艷。
然後,扳起大哥的下巴,轉向窗外的瘡痍。
「解釋一下吧,天才。」
言少楓這時候才赫然進入狀況,望著死光光的植物們,又看向三個被他得罪的妹妹們,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這是第一次發生啊……
家里的花花草草一向都是他在負責照顧,妹妹們都很仰賴他的細心,把一盆盆珍貴的植物都寄養在他的窗台,偶爾來探視探視。
誰知道……誰知道……
難不成是他始終處于恍神的階段,澆了太多水,把他們都淹死了嗎?
恍神……
他從沒有恍神過的,他從來不是會一心多用的人,做事的時候不會、對于感情也不會。
「我……」一向老實的言少楓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錯愕之余,實在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口才不好,一直不懂得怎麼安慰人家,而他這三個妹妹一向獨立自主慣了,從小就不需要他哄、不需要他騙、不需要他費心照顧。
所以他活了二十二年還不知道要怎麼逗女孩子開心……
言少楓微微一愣,原本冷淡的表情又多了層風霜,像是了解到什麼似地惆悵。
是了,是這樣子吧?
因為他……不懂得逗女孩子開心,連個最基本的的安慰都做不到,所以項茗才會……
「討厭把拔啦!討厭大哥啦!嗚……」
言小梨實在是心酸到不行,再度替姐姐們代言,有夠沒形象地張大嘴巴哽聲嚷出心聲,眼淚像瀑布一樣嘩啦嘩啦,越哭越大聲。
「怎麼了怎麼了?」
砰地一聲,臥室的門再度打開,一個著急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伴隨著的快速奔來的腳步聲。
看來言小梨的哭喊實在有大聲,音量沖破了隔音甚佳的臥室,傳到外頭讓他人知道了。
兄妹四人轉頭看向來人,言少楓尚不太了解狀況因此沒有太大的反應,而幼榕和初桐則是一起拉下臉,然後,發言人小梨將哭聲分貝再度提高︰
「我不要看到你!你走開啦!」
前來的帥氣的中年男子聞言,一臉受傷加震驚,捂著胸口倒退兩步說到︰「小梨……妳、妳怎麼可以這樣跟爹地說話呢?爹地會傷心的!」
「誰叫你不守信用!」
幼榕把小梨拉近自己,抬高下巴,惱怒地對父親說道。
「我……我不守信用?妳、妳妳們在說些什麼?我怎麼听懂,不,听不懂?」
言詠煜裝出一臉鎮定,喔呵呵、啊炳哈地干笑著,心虛加慚愧地看著三雙質疑的眼神。
呃……好可怕喔。
他盱衡一下情勢,發現言少楓似乎沒有在「發火群」之中,決定站到看起來比較無害的兒子旁邊。
「爹地你還裝!你當初答應我們絕對不會跟外面的女人生下小孩的!結果咧?你這不是不守信用是什麼?」
初桐用質問的語氣嚷著,拿過姐姐手上的照片遞到言詠煜的面前。
「我這是……我……」言詠煜抬手抹著臉,不住地干笑,冷靜的面具已經快要戴不住了。
噢!他實在沒有辦法應付這種尷尬的場面。
唉唉,他哪知道事情會變成個樣子啊?嘖,要不是上次在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喝醉了,就不會……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言少楓的視線在妹妹以及父親之間徘徊,終于找到一個適當的時間點開口提問。
小梨一邊抹著眼淚鼻涕一邊回答︰
「把拔……把拔要娶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當我們的新媽媽了啦!嗚……」
「不會的!」言詠煜心急地回答到,直接把小梨撈進懷里。「我不會的,對不起我沒有守信用,可是我絕對不會再娶的!沒有人能夠取代你們的母親,也沒有人比你們重要!」
「說成好像很有誠意,那小孩呢?總不能叫那女人去墮胎,不是嗎?」初桐冷冷地道。
「那孩子的確是我的責任,我只會負責母親和孩子的生活,不會讓他們分到財產,也不會讓他們進這個家,這樣可以嗎?嗯?」他輕聲地問著女兒們。
小梨好像被哄住了,把鼻涕吸啊吸,眼淚擦一擦,和兩個姐姐一起冷冷地瞪著父親,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