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置可否的替他開了門,在眼神交會的那一剎那,耿漢確信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愛的光芒,這是無法偽裝或掩飾的。
所以耿漢放心了。
他走出鄧婷的家門時,臉上掛著放心的笑。
在歷經過美心的悲劇後,于向虹是真的大徹大悟,對人生和生命都有更深和成熟的認識,她決定再繼續念書。得到了姊姊的全力支持,她在補習班報了名,她比所有的學生都努力,打算在明年的大學聯考中榜上有名,擠進那道窄門。
彩虹由鄧婷那兒返家後,表面上是已經恢復了平靜和正常,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是不是也已經復原了;她照常的上課、下課,但留在自己的房間的時間居多,她把美心的東西全都整理到她的房間,每天模、每天看,但一出房間,她就絕口不再提到美心,連向虹也不知道自己姊姊的心里是怎麼盤算的。
向虹現在唯一牽掛的就是她姊姊了。第一次她體會到他們三個姊弟妹之間那種血濃于水、牢不可破的感情和牽系,她希望她姊姊早點點頭嫁給耿大哥。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期盼。
快走到家門口時,她看到鄒挺風站在她家隔壁的門前,她帶著淺淺的笑,而笑中帶著感傷的走了過去。
「你來找人?」
「找你。」
「找我做什麼?」見到他,于向虹無法否認心中的那一絲喜悅。
「我好一陣子沒到那家KTV了,昨天一去才知道你早就辭職,窮追猛問了半天,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他們才答應把你的地址給我。」鄒挺風頗有成就感的說︰「所以,只要有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她笑而不語。
看到她手中的書。「你現在在哪里上班?」
「補習班,不過不是上班,我準備明年考大學。」
鄒挺風立刻鼓勵的說,「你的決定是對的,你還這麼年輕,多念點書肯定是好的,是什麼讓你下這種決定的?是我嗎?」
「是我女兒。」
「你女兒不是才幾個月大嗎?」
「是啊!但是她已經過世了,死于‘嬰兒猝死癥’。」于向虹雖然依舊在哀傷中,但是她的語調已經很正常。
鄒挺風卻張大嘴,震驚的說不出話;他是絕對感傷、難過的,這種事不論發生在任何一個小孩身上他都會是這種反應,更何況是向虹的女兒。他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她安慰的話一定已經听多了。
「我想這是報應。」向虹說。
「為什麼是報應?」
「報應我的任性、無知、未婚生子,美心自己可能也知道當一個‘父不詳’的小孩,以後的成長過程會有多挫折、多艱苦,所以她才會那麼突然的就死了!」
「不!不是這樣!」
「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他往前靠近一步,如果和她夠熟,他可以握著她的手,他可以攬著她的肩,他可以好好的安慰她,但他們畢竟還不到這種交情。
「于向虹!你不該有這種想法,生命的本身原就是一件奇妙又不可解的事,發生這種事,真正痛苦的人是活著的人,你女兒一定不希望你是這種想法。」
「我想我的潛意識里一直告訴自己,是我害死了我女兒。」她自責的說。
「放棄這種自虐的想法,你會再有其他的小孩。」
「但永遠不會是美心。」
鄒挺風懂這種苦,當他知道他太太不能生育時,那種感受和滋味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向虹可以生育卻失去了她的女兒,他則不能有自己的小孩,除非是離婚,要不然就得和其他女人偷偷的生。
後者則是他不願意做的。對小孩和小孩的母親都是一件痛苦而且殘忍的事。
「你還是沒說來找我有什麼事。」
「你還沒有給我機會說。」
她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把書放在胸前。
「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資格。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離了婚,我恢復了自由身,你願意接受我嗎?起碼接受我的追求?」他非常誠懇的看著她,柔聲的問道︰「我正帶著我衷心的誠意,來請求你的。」
「我不會成為別人婚煙的破壞者。」
「我的婚姻早就不剩什麼可以讓人來破壞了。」
「我要考大學。」
「我可以等你考上大學再展開追求。」
「我現在無法給你保證。」
「我也一樣。」
「你和你太太真的已經無可挽回?」
「回生乏術了。」
「我不會有內疚或罪惡感?」
「只要你不嫌我是一個離過婚的人就行。」
「我也不是什麼純情的好女孩。」
「在我的眼中你是。」
于向虹輕輕的吐出一聲嘆息,她不知道她還有重生、被人重視、珍惜、再愛的機會。
鄒挺風握緊了向虹的手。「從現在起,你和你的聯考對抗,我和我的婚姻打仗,等我們都戰勝時,我們再一起計劃我們的未來,雖然我們現在都還不能保證什麼,但是我可以承諾會給你一個全新的開始。」
「全新的開始……」她念了一遍。「我喜歡!」
于偉童被叫到了會客室。一路上他納悶著,今天既不是假日,他也沒有接到從家里打來的電話,實在想不出會有誰千里迢迢的跑來看他,屏東離台北有一大段的距離,誰會這麼的大費周章?
謎底揭曉了!
居然是他日思夜想,但是又不敢指望能再見到的人。他眨了眨自己的眼楮,要不是他身在軍營,他真會好好的狂叫兩聲!
「這里真不好找。」陳玲娟笑盈盈的說。
「但是你還是找到了。」
「我打電話問彩虹姊,她告訴我到哪里搭直達車,到了這里再怎麼找計程車。」
「那你知道美心的事了?」
「知道,我很難過。」她婉惜的說︰「我听得出彩虹姊語氣中的感傷。」
偉童不語,他慢慢的克服了失去美心的事實。畢竟,再多的眼淚和悲傷也喚不回美心的生命;他是家里的男孩,他必須更堅強一些。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
「我正在納悶,你應該是在日本的。」
「我是在日本,昨天才回來的。」
「學校可以隨便請假嗎?還是日本的假期和台灣的學校不同?」
「差不多。」她說道,眼楮朝偉童瞟啊瞟的。「但是我不必再回去念了,我已經辦了退學。」
他驚喜、困惑交加,她居然辦了退學?到日本念書一直是她的理想,她的家人為她安排的既定目標,她怎麼會只去兩、三個月就打道回府呢?他知道語言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她的日語雖然還不是很流利,但起碼可以和人交談,她聰明、反應又快,她不可能跟不上進度的。
她為什麼回來?
「你不問我為什麼辦退學嗎?」
「為什麼?」他馬上問,軍中待久了,真的是一個口令的一個動作,有點木頭。
「我想回台灣念大學。」
「如果你這麼想,當時又何必跑一趟日本?」
「這轉變是有原因的!」她神秘的一笑。
「什麼原因?」
「你還猜不出來嗎?」
于偉童希望她轉變的原因是因為他,但是他又懷疑自己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他能和她的理想、目標相提並論嗎?她立志要當一個出色的國際時裝設計師,不只日本,她還要去巴黎和紐約,而現在……
陳玲娟看他那副呆頭呆腦,明明高興的要命卻又不敢表示出來的樣子。「你這木頭!」
「是因為我嗎?」
「不然還有誰?」
「但是——」
「偉童!我上飛機時就有一些後悔了,在日本待下來之後,我的後悔一天天的加深,我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好好的念書、好好的學習,我的腦子里想的都是你,還有我們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