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念書。」
「你休想去酒店當什麼公關,還是什麼招待小小姐的!」他事先把丑話說在前面。
「不要說姊姊不答應,我會先把你鎖在家里!」
「你不能限制我的由由!即使你是哥哥。」
「向虹!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為你著想嗎?」
「如果是其他工作呢?」她斜瞥著她哥哥。「比較呆板又乏味的呢?」
「反正你必須經過姊的同意。」
于向虹明顯的不滿,但是她沒有再爭辯什麼,她早就想好了,她不會一輩子被拴在這里,她有天會真正的獨立,然後走出這個家,說不定永遠都不會再回頭看一眼,她目前所要做的只有「忍」。
「還有,少去KTV、喝酒,不該去的場所就不要去,酒也不是你這個年紀該喝的,遠離那些壞朋友。」
「她這麼說了?」于向虹指的是自己姊姊。
「姊束手無策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向虹!不如你也到我打工的這家速食店工作,待遇雖然普通,但接觸的人起碼正常一些,應該很適合你,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她沉思著,沒有馬上回答,事實上她也該考慮賺點錢了,否則老是伸手向姊姊要錢,一點尊嚴都沒有,有了自己的錢,她可以更自由一些。
「考慮好沒?」
「我試試,但不保證做多久。」
「姊听了一定很高興。」
「她高興了,那我呢?」
「向虹!」于偉童語重心長的說︰「姊為我們做了多少我們心里有數,你的叛經離道不會讓她快樂,她為我們做了不少的犧牲,我相信你和我一樣的愛她,或許她的觀念和想法比我們保守,但那並不表示她是錯的,站在她的立場想,起碼她的出發點全是因為愛。」
于向虹動容的點點頭。
「你不想念書,那就在其他行業出人頭地,讓姊姊放心。」
「我會的!」
「不要三分鐘熱度!」
「但是成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于向虹已經在給自己找台階下。「我怕那種缺乏創意和刺激的工作不能留我多久,到時不做會不會丟你的臉!」
「只要你盡了力,就不算丟我的臉。」
「那我明天就去。」
「心甘情願?」
「暫時是。」
「謝謝你給我面子!」
「我怕如果我不去你會揍我!」她朝她哥哥攤攤手。「誰叫我從小被你打大的,我認了。現在要不要馬上去告訴姊這個好消息,讓她興奮一下?」
「當然好!」
「我可不好了!」
于彩虹的心情正逐漸的好轉,一來是因為她那個難纏的妹妹真的到速食店去上班,而且上了一星期的班都還沒有打退堂鼓,再來是學校的暑期輔導已經開課,她不會再無所事事;生活有了重心之後,日子就不會難熬,她開始相信她的生活就要步上坦途。
但就在她快到自己家門前時,她的美夢粉碎了。
她不敢相信她的眼楮所看到的。
她知道鄰居的房子正在出租,但是她沒有想到租屋的人是耿漢,她看到的人是他沒錯,他正在指揮工人搬一組很有明顯是舶來品、進口貨的高級沙發。
她希望她看錯了。
她希望他只是家具公司的人,他正好送這套沙發來到這里,她希望上天讓她的祈禱靈驗。
「于小姐。」耿漢先出聲招呼,而且好像很高興看到她發白的臉色似的。
「耿先生。」她緊崩著下巴的說。
「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
「你還是不相信緣份嗎?」
「不信!」她急欲逃回她家,而且正認真的考慮搬家的事,她要搬家!沒想到他卻伸出手攔住她,眼中充滿了挑戰的表情。「這不是睦鄰之道吧?」
「你想干什麼?」
「想請你進來喝杯茶。」
「我沒空。」
「是真的沒空還是不敢?你怕我?」
于彩虹把背挺直,從她父母過世,從她十八歲起必須照顧兩個弟妹開始,她就沒有再怕過什麼了。既然在認識他之前沒怕過什麼,認識他之後更不必怕什麼,她揚了揚下巴,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
「你沒有什麼好怕的!」
「那就讓我請你喝杯茶。」他頗為堅持。
咬著唇,內心掙扎了半天,她終于點了點頭。
雹漢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從來不會等一個回答等得這麼累過,而且在知道回答正是他所希望的時,那種喜悅是那麼的甜美。
堡人正陸續的離開,耿漢一一的付過錢,房子里的家具都差不多俱全了,只是沒有個人特色,好像屋里的主人並不打算久待似的,只是一些必要的東西,使得屋子看起來既冰冷又沒有生氣。
「請坐!」他招呼她。
她僵著臉的坐下。
「除了茶要不要再吃點其他東西?」
「不要。」她死板的口氣。
「于小姐!這里不是龍潭虎穴,我也不是辣手摧花的變態狂,你可以放松你的心情和神經。」
「如果你再說這些鬼話,我可要走了。」她冷冷說︰「我是個沒有幽默感的女人。」
「好!」他做出一副甘拜下風狀,然後走到小廚房。
其實請她喝茶,也不過是把立頓紅茶的茶包放到瓷杯里,然後用熱水泡一下,耿漢一向不講究喝茶的茶道和藝術,事實上如果讓他選,他會喝市面上隨處可以買到的罐裝紅茶,反正一樣是茶。不過為了客廳里那位正經八百的于小姐,他只好翻出他記憶中曾經買過的瓷器出來泡茶,他不能讓她喝罐裝紅茶。
這不是待客之道。
尤其是對一個淑女。
在歐洲,喝茶可是一門學問,而且很講究,像英國的下午茶,可馬虎不得。從小冰箱中他又翻出一袋餅干,把這些曲奇餅倒在漂亮的瓷盤上,看起來還挺像一回事的。
這樣的待客之道夠文明、夠紳士了吧?
他將茶杯和盤子往茶幾上一放。「別客氣!」
「謝謝!」她的聲音還是像帶霜般。
「茶里沒有下藥。」
她一听猛的起身。「如果你是誠心的請我喝這杯茶,就不要說這種低級幽默的話。」
「我不說可以,那你也不要擺出一副要被送上祭壇的無辜、委屈狀。」
她做了個深呼吸,終于又坐下,她不該動氣,什麼頑劣的學生她沒有踫過?她還帶過放牛班,如果她被耿漢打敗的話,她只好回頭去教幼稚園的學生。
擠出了一抹勉強的笑,她拿起瓷杯,喝了口茶。
「味道怎麼樣?」
「還好。」不然她能說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哪種茶。」她民經拿掉了茶包,很熱心的說。
「凍頂、烏龍?」她猜。「外國茶?」
「不!是立頓的茶包。」
這回于彩虹笑了,是真心的笑了,她看他那麼正經的樣子,還以為是什麼好茶或是名貴稀有的茶,沒想到居然只是立頓的茶包。
「你笑和不笑的樣子真是判若兩人。」
她立刻收斂起她的笑容。
「于小姐!不!于彩虹,不知道你看不看電視?」他不知道又要發什麼驚人之語。
「不怎麼看。」她小心的答。
「有個汽水的廣告,說現在的人與人之間都有一條無形的線,一道無形的距離,把別人都排斥在那條線、那道距離之外,時時的防著別人、保護著自己,深怕自己受到傷害,在自己和別人之間堅起一道牆,即使是善意的關懷和幫助都摒棄于牆外,以你一個做老師的立場來看,你覺得這樣好嗎?」
她聰明的不說一句話。
「我不知道台灣已經變成這樣冷漠,外國人形容台灣是個貪婪之島。」
「你是從哪里來的?」
「歐洲。」
「華僑?」
「不!我離開台灣有好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