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在心里對自己說他被打敗了,他這個「商界奇才」敗在一個二十歲的小女生手里,他二十出頭剛創業時,除了靠毅力、能力、肯拼、肯沖的精神之外,也要借助于自己的口才,但現在他發現自己說不過她,說不嬴她。
他真的老了嗎?
他注視著她的眼楮、她的臉,如果她還叫笨的話,那天底下還有聰明的人嗎?
「怎麼樣?我看起來笨笨的嗎?」
「如果你笨,那天下的人都是豬了。」他恭維她。
丙然她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只是捧捧她,她就一副飄在雲端般的模樣,那麼他可能還是有打敗她的機會。
「算你有點水準,我再猜!」她一副不放棄的表情,「你絕不是公務員,更不可能替公家機關或政府做事,看你的穿著,你也不是小職員,我想你應該是某某大企業主管級的人物對不對?」
「差不多,很接近了。」
「我看人不會太離譜。」她自豪的說。
「小小年紀不簡單!」
「所以我說我天資聰穎,機智過人。」她叉了塊西瓜進口中,隨意的瞄了下表。「天啊!快九點了!我最好在家里的人還沒有發現之前回家,否則再來就是一個星期的禁足了。」
「我可以送你。」
「你當然要送,我的身上也沒有坐計程車的錢。」
「我頭一次覺得一個女孩子可以像你這樣自然而且毫不矯情,沒有心機又大方、自信。」
「很感謝你的贊美,但是——」她指了指表,做出了個殺頭的表示。「我知道父母都疼我,但偶爾他們也得擺出做父母的架子,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為難,最好在他們沒發現前回去。」
他又笑了,他今晚的笑比他這前半生所笑的次數加起來都多,他拿起賬單,瀟灑的起身,看著潘憶敏又不甘心的再吃了塊甜點,小女生的嬌態表露無遺,第一次——
第一次他的心中滿是柔情。
這種感覺令他陌生卻也震撼。
◇◇◇
下了計程車,他陪她走到了家門口,他居然會產生一股依依不舍、不願今晚就如此結束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可能會斷了線,不可能再聯絡的結果,他想再見她的渴望居然如此之強烈,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樣,今晚謝謝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狀。「害你花了不少錢。」
「值得!」
「有機會我再回請你!」
「你當然要回請我。」他緩緩而且正經八百的說。
他的話卻讓她叉起了腰,有些不爽的瞪著他。「你一點虧都不肯吃是不是?請了人就一定要別人也回請你?你知不知道學生都很窮,我自己買衣服的錢都不夠了,你忍心讓我再花一大筆請你嗎?」
「原來你只是在說應酬話!」他恍然大悟。
「不!我是真心的,但是心有余力不足!」她無限委屈。「或著你肯等幾年,等我以後成功了,賺了錢再請你,你說如何?」
「如果不成功呢?」
她又瞪著他。「眼楮睜大一點,看看你是在和誰說話,說不定有天我就買下你上班的那家公司,然後再叫你走路,回家去吃自己!」
沈烈這回笑出了聲音,他被這個小女孩給迷住了,他一直認為台灣的女孩子呆板、言語乏味、沒有內涵又乏善可陳,他現在知道錯了。
「我想我怕了你了。」他服輸的說。
「知道怕就為時未晚。」
「我所說的回請是你請我,但依然由我來付錢。」他灑月兌的說︰「我怎麼忍心去花你要買衣服的錢呢?」
「我們真的還要再見面?」她有些懷疑。
「你不想?!」
潘憶敏的手指頭模著鼻子,一副沉思的表情,一會看看他,一會又兀自的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似乎在做什麼抉擇似的。
「你需要想這麼久?」他居然會按捺不住。
「你三十九了。」她說。
「當你的朋友太老?」
「還好啦!」她似乎很爽快的說︰「就怕你嫌我這種小女生只會把衣服、化妝品、跳舞、男生掛在嘴邊,沒有水準又沒有文化,而且萬一引起你的女朋友吃醋怎麼辦?行不行啊?」
「這個問題我自己來操心!」
「你自己要求的哦!」
他笑著點頭,伸出了手。
她握了下他的手,俏皮的聳了聳肩。「我還沒有你這個年紀的朋友,交一個也好,說不定可以增廣見聞、怡情養性,變化我的氣質,增加我的水準。」她的頭一揚。「對不對啊?!」
「對!你怎麼說都對」他縱容的口氣。
「那我要怎麼和你聯絡?」
他馬上拿出一張燙金的名片出來,又拿出筆在上面快速的寫下了他的行動電話號碼,呼叫器的號碼,家里的電話,只要她想找他,她二十四小時隨時都可以找到他。
她看著名片上一大堆的阿拉伯數字,她的頭都昏了。
「你到底有多成功?」
「比你想的成功一點。」他沒有據實以告。
「好吧!我有空、沒有課的時候再和你聯絡。」
「做人要講信用。」
「會啦!」說著她看看她家。「我最好再翻牆進去,希望窗戶還是開著。」
「要不要我幫忙?」
「不必了!愈幫愈忙!」她揮揮手。「你快走吧!我不想你看到我翻牆的粗魯模樣,而且不準你跟別人說,我可一概不承認哦!」
他真的笑而不語,揮揮手轉身而去。
沈烈的笑意一直延續到他上了計程車,他這個不怎麼信神或上帝的人,此刻居然衷心的感激命運的安排,讓他踫到一個如此有趣的小女生,說不定從此還可能改變他的一生呢!
非常的有可能。
◇◇◇
周依嬋和王文煥在走廊上巧遇,于是兩人一塊結伴要到沈烈的辦公室。
周依嬋三十幾了,是個專門打風化案或強暴案的律師,非常的替女人主持公道,原本她是不可能和沈烈的公司扯上關系,但是由于她和沈烈都曾在孤兒院待過,有著類似的經歷和背景,造成她和沈烈之間有種惺惺相惜的感情,超過了他們之間的公事關系。
她高挑、冷漠、干練,與人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非常的有距離感,仿佛在她身上有無數的謎團,叫人無法一眼看穿她,非常的冷艷,但是像一朵帶刺的玫瑰,想親近她弄不好就會惹來一身的傷。
王文煥因為公事的關系和周依嬋接觸了三年,對她仍然一知半解,始終無法真正的了解她,他只知道她是一個厲害、精明、負責的律師,其他的,他一概不知道,所以他偶爾想到他們的關系時,總覺得有些可悲。
「恭喜你又打贏了那個案子。」
「謝謝。」她淡淡的說。
「那個家伙不該只判八年。」
「一般的強暴案都非常的不容易成立,這次能將被告定罪,而且判了八年的重刑,我已經很滿意了。」她露出一絲笑意。「我希望能將社會里面的這些壞分子全部揪出來,叫他們全到牢里吃公家飯,永遠都不要再出來傷害女性!」
「這麼疾惡如仇?」
「女人不該受到強暴的待遇,任何女人都不應該!」
「你真是罪犯的克星!」
「是那些想強暴女人的罪犯的克星!」她更正。
他一笑,馬上轉移話題,畢竟強暴不是一個好話題。「董事長這兩天特別的不同。」
「不同?!」
「對!我說不上來,我很少見他笑過,但這兩天他常常事情交待到一半就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好像他很高興、很滿意似的,我不敢問他為什麼。」王文煥一個苦笑。
「或許又有什麼大生意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