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從美國回來,」
「她就算剛從地獄上來也不該那麼穿。」
「你太保守。」.
「她簡直就是擺明她——」齊中孝住嘴,他不想泄露太多他的情緒,特別是黎美珍中意的人是他的老板而不是他,所以他決不自找苦頭。「她在考驗男人的意志力和控制自己的能力。」
「你不喜歡她?!」
「我對她沒感覺。」他口是心非,但在心里他大罵自己是偽君子。
「是這樣嗎?」周杰仁笑道。
「你還有第二種想法嗎?」
「中孝!我的眼楮可沒瞎。」
齊中孝沒搭腔,他可以死鴨子嘴硬的解釋,但是又能改變什麼?他和黎美珍是水火不容,每個人都以為他們互相的厭惡彼此,但是在他在心里,他可是一點厭惡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是……
「中孝!你可以追。」
「追誰?!」他裝傻。
「她畢竟喊我一聲周大哥,是我以前拜把的妹妹,我可以幫上點忙的。」
「不必了。」
「她對我的那種感情,早晚她自己會清醒。」
「你誤會了。」
「中孝!否認也改變不了事實。」
「我什麼也不想改變。」齊中孝坦然的說,一雙腳擱在沙發的扶手上,表情也真的是與世無爭超然物外的那種樣子,也有徐志摩那種「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那種氣概。「得失對我而言,真的沒什麼,我看淡了,也把生命模透了。」
「中孝!你才幾歲!?」
「這不是年紀的問題。」
「再說下去,我都覺得自己要入土了碟影機。」「我和你下去轉轉。」
「不怕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
「得了!我自有應付她們的方法。」
周杰仁關掉「視而不見?!」
「不!當她們都是死人」
齊中孝很想笑,但是他實在不習慣笑,所以只好搖搖頭。「別讓黎美珍知道你當她是死人!」
「不!美珍和那些女人不同。」
「是的!」中孝喃喃低語。「的確不同。」
周杰仁不想再勸他什麼,中孝比任何人都頑固,都死腦筋,沒有人可以說服他去接受他不願接受的事或想法。
他一直想撮合中孝和美珍,但是偏偏他們倆都是極端自我的人,他心想中孝和美珍八成連血型都一樣,一樣的堅持,一樣的不易改變,可能只有時間可戰勝他們口巴?!只有時間。
這實在是一個沉悶的接風宴。
「洛可可」的氣氛夠棒,但是大家卻玩不起來,所以不是場地的問題,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出在人的身上。
因為蘇貞玲來了。
大家都習慣蘇貞玲缺席,所以今天她的出現除了叫大家了解到關子仲的面子夠大之外,剩下的就只是不習慣和不自然,連平常愛講葷笑話的都像啞巴似的,喜歡起哄的也都安靜無聲,連一向喳呼、三八的女職員也都端莊得像石門淑女似的。
所有的人都不對勁。
必子仲以為大家是因為陌生,是因為還不熟悉,所以反而是他帶動氣氛,是他放下法國總公司經理的頭餃,起頭瘋,不過效果並不明顯,是他不受歡迎嗎?是他做錯了什麼嗎?
必子仲心里沒數。
不過蘇貞玲可就心里有數了。
她知道是因為自己,她知道大家都不習慣她在這種場合出現,她看看表,現在就說要回去好像會給關子仲難堪,或者她該避一下,給大家一個喘氣的空間。
「我去一下化妝室。」蘇貞玲起身。
不是關子仲敏感,當蘇貞玲這麼說的時候,也發現大家都喘了口氣,都很明顯的自然了一些,為什麼?蘇貞玲真的如此難以相處?!
周杰仁很懊惱自己跟著齊中孝下來,他明明可以在頂樓悠哉的看碟影或是企劃一些分店的點子,他不需要下來和這些饑渴的女人周旋的,是他的條件太突出,還是現在的好男人太少?!
其實他不算是什麼好男人,否則六年前蘇貞玲為什麼會悄悄的離開他呢?而且走得干淨,只字片語都不留,連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上哪兒。他被趕了出來,蘇貞玲的家人認為是因為他,他們才會失去女兒,所以在羞辱他之後,警告他永遠不許再上門。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發誓要出人頭地。
他做到了。
但是除了名利,他擁有愛情或快樂嗎?
廁所是暫時避一避的好地方,他幾乎是迫不及待要沖進去,再前進的女人追男人也不可能追到男廁吧?!
也許是他太急,一個不小心的和一個正從女廁出來的女人相撞,只听到「啊呀」一聲。
「對不起!」周杰仁試著扶住那女人的肩,怕自己撞倒她。「我太冒失了。」
「沒關系!」蘇貞玲面無表情的抬起頭,想看看這個急著上廁所的冒失鬼是誰,不看還好,一看兩個人都傻住了,整個周遭的世界忽然都寂靜無聲,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貞玲?!」周杰仁懷疑的語氣。
她緊閉著嘴,僵硬的看著他。
「說話!貞玲!」他命令的口氣。
「說什麼??」她一副心死的口吻。
「說——」周杰仁這會能指望她說什麼,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這個吵雜的環境里。
二話不說的,他拉著她的手,穿過人群往頂樓走,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他的店里,感謝上天!
「你要帶我去哪?」
「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他依然緊抓著她的手。
「我有朋友!」
「讓他們等,我不在乎。」
她使出全身力氣的用力一拉,不肯再往前走。
周杰仁站定,回過身望著她,他的眼神灼熱而帶著濃烈的情感,似乎這近六年的光陰並沒有逝去,她還是沒變,依舊清麗可人,依舊令人賞心悅目,增添的只有成熟和智慧。
她依舊那麼美。
她依舊是那麼令人耳目一新,她為什麼不變胖或是變丑呢?為什麼不會令他覺得俗不可耐?她快三十了,她不該還這麼迷人,這麼的亮麗。
「你欠我一個解釋。」
「我什麼也不欠你。」
「你消失了。」
「我走了。」
「貞玲!這樣下去談不出什麼的!」他暴躁的吼,雖然這樓梯間沒有人,但是回音听起來也頗嚇人的。
「本來就沒什麼好談。」
她的態度分明是想激怒他,如果是五、六年前的他,他會毫不考慮的一巴掌過去,但是今天他能忍,他願意忍,他要听听她的理由,她應該有好理由。
「我不會生氣。」他施恩的口氣。
「你以為我在乎你生氣?!」她一逕是冷漠而且不帶感情的口吻,好像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反應,他拿她莫可奈何,更威脅不了她。
「你變了。」
「你沒變嗎?」
「以前的你是——溫柔可人的,從來不和我爭辯。」
「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你希望我不長進,白活五、六年嗎?」她譏誚的說。
「我擁有‘洛可可’。」或許是想向她證明他不是阿斗,不是一個混混、無賴。「我成功了,當初你是不是認為我一定一輩子一事無成,所以才離開我的?」
她將頭轉開,不肯做答。
「貞玲!我成功了!」
「恭喜你!」她不高不低的音調。
「你結婚了?!」
她正思索著怎麼回答,如果說自己沒結婚,她怕會惹出日後不必要的麻煩,她了解周杰仁,以他目前的能力和財力他可以請人將她的過去調查得一清二楚,而且她怎麼解釋妮妮的存在?如果說她已經結了婚,那她的丈夫又在那里呢?她要怎麼自圓其說?!
今天她可以隨便用一句謊話來搪塞,但是日後她可能必須說九十九句謊話來圓謊,劃得來嗎?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