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下,一邊洗碗一邊回答她。「我喜歡吃你煮的。」
他本來以為自己對吃並不在意,但在嘗過她的手藝後,才知道其實自己是很挑嘴的。
這些話,他以前早就該跟她說的,她希望他留下來吃飯的表情是那麼殷切呀,他卻什麼也沒有表示,她必定很難過吧?
但不要緊,他不會再隱瞞他對她的感情了。
「真的?我擅長烹調嗎?」她的聲音听起來很驚訝。
「嗯,很擅長。」他很肯定地說道。
「糟糕……」她淡淡地笑著,蹙起眉。「我現在連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不急。」他將一切收拾好後,走到她身邊小心地將她打橫抱起,走進客廳,一邊輕聲安慰她。「只是,能夠提供你過去記憶的人實在不多,你恐怕常常會有寂寞的感覺。」
「不……」她搖頭,對他露出微笑。「我不寂寞,我有你。」
一股激動在周顥成的心里澎湃著,不敢相信她竟會這樣回應他!
她才‘認識’他不久不是嗎?失憶的她不應該是戰戰兢兢且惶恐的嗎?為什麼他覺得她給他的安定感覺,遠超過自己給她的呢?為什麼她能夠這樣信任他、接受他呢?
是因為她也感受到了嗎?感受到其實他們倆都是孑然一身,僅擁有彼此,不,不應該說‘僅’,對他而言,擁有她便是擁有一切……
所有他渴望的、始終不敢希冀的,如今卻一瞬間全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是他二十七年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幸福,美好得讓他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
他一定會給她幸福、細心呵疼她、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
他輕摟著偎在他懷里的人兒,在心里一遍遍地許諾著。
今晚是除夕,再幾個小時便是新的一年的開始,而他也深切地感受到人生嶄新的意義。
「失憶?」坐在鋼琴前面的路禹凡抬起頭,略顯驚訝地問道。
周顥成半靠著琴身,翻看路禹凡最近—次音樂會所演奏的曲子,點了點頭。
「這個玩笑不好笑。」路禹凡吐槽道。
前半分鐘,他明明知道不能問,可還是忍不住又問候了韻涵的近況,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竟然非常冷靜、像是在談天氣一般地跟他說︰「她失憶了。」
什麼嘛,逃避話題也不用逃避得這麼夸張啊!當他是三歲小孩啊?
「我說真的。」周顥成將樂譜放在腳邊裝樂譜的矮架子里,解釋道︰「她上個星期五出了車禍。」
路禹凡有些震驚。「傷得嚴重嗎?」
「醫生說以目擊者的口述判定,她算傷得很輕了。」輕嘆一聲。「她昏迷了將近一整天,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醫生怎麼說?」路禹凡望著周顥成平靜的神情,微微眯了下眼楮。
他看起來對這件事……並不是很緊張啊!
「他說韻涵雖然有撞擊到頭部,但失憶恐怕跟心理層面的因素比較有關系。的確,她潛意識想要遺忘的事情太多了。」
路禹凡望著他,搖搖頭。「我還是不太相信你的話,你看起來好像對整件事沒有太大的感覺,像是她發生這種劇變,對你來說只是雲淡風輕般地不具意義。」
「我沒有理由要感到悲傷啊!」周顥成笑了下。「你不這麼認為嗎?曾經帶給她幸福的那些人,都以讓人無法接受的方式離去了,所有的快樂也變成了痛苦,回憶對她來說,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處。」
「那她什麼都沒有問嗎?」
「她本來就不是活潑好奇的性子,她問什麼,我便答什麼,而她也鮮少追問細節。找回記憶對她像是不太重要。」對于這點,他是稍微感到疑惑的,但與她原本的個性稍作聯想,很快便覺得理所當然。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也覺得沒關系嗎?她可是誰也不認識了,包括你啊!」
周顥成笑了,沒察覺自己的笑是多麼的溫柔。
「所以這等于是我和她的重新開始啊,我可以毫無顧慮地待她好。或許你會覺得我這樣的想法自欺欺人,但若你看到韻涵現在的模樣,你便會理解為什麼我覺得保持現狀沒什麼不好。」
「她不怕你?她願意讓你照顧她嗎?」
印象中,韻涵對顥成那張沒有感情的臉有些畏懼。
「不……我不知道該怎麼訴說那種感覺,雖然她忘記了有關我的一切,但她很信任我、很高興我這樣寵她。」
這就是了。路禹凡微微一笑,頓時有些明白。
喜歡,本就是一種潛意識的感受,更是一種不由自主地親近。韻涵是那麼喜歡顥成,在遺忘了一切的她眼里,他是個溫柔對待她的男子,心思細膩的她一定能夠感受到顥成的真心,她實在沒有不接受他的理由。
本來,自己還有些疑慮的,甚至不太認同顥成這種有些消種的處事態度。但現在,他也覺得沒有什麼關系了。
韻涵是顥成唯一快樂的理由,而顥成也的確是韻涵愛上的人啊,他們倆都已經苦太久了,把過去化作一張白紙,重新為彼此的未來填上炫麗的色彩,那不是很好嗎?
又望了周顥成一眼,他可從沒有看過他這般透著閑適神情的模樣啊!
自己也曾經為情苦了幾個月,知道那種整顆心都快被扯碎的感覺,顥成可是苦了好幾年了呀,痛苦必在他之上……
大門的鎖喀啦地一聲開了,一個清秀甜美的女子走入,放下手上的東西,看到玄關多的一雙鞋,問道︰「咦?有客人?」
「嗯,是顥成。」路禹凡半轉過身,帶著寵溺的笑容,迎接她的步入。
「周、周大哥……」王曉希有些靦腆地對周顥成一笑。
她是路禹凡父母十幾年前收養的女孩,也是路禹凡一直十分寵愛的妹妹,在前一陣子‘總算’和路禹凡譜出愛的火花。
「打擾了。」周顥成回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曉希較內向的性格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拎起暫時擱在地上的一小包東西,便進廚房去了。
周顥成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有些戲謔地故意提高音量,向路禹凡問道︰「我說路先生啊,你什麼時候才要把人家娶進門啊?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是男人可就要負起責任哪。」
然後滿意地听見廚房里有個似乎是因為驚嚇,而失手落地的湯杓的聲音。
路禹凡笑了聲,順著他,故意無辜地大聲回答︰「啊?什麼娶進門?小曉本來就在我們家啊,我家就是她家、我爸媽不就是她爸媽嗎?娶不娶,差別也就只在那張紙而已。」
「哼,還說藝術家浪漫呢,我瞧你根本不明白人家細膩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人家從還是個小小女孩兒的時候,就很期待穿上婚紗步入禮堂啊?」
「這樣啊!」若有所思、開悟了般的聲音。
「嗯,不如就這樣吧,你早早決定什麼時候要辦婚禮,跟我說一聲,我們飯店的宴會廳可以算你半價。如果你的婚禮想要低調一點,我們也有個不小的禮拜堂。如果你願意的話,就順便在蜜月套房住上一晚吧!」
「喔,听起來很方便又很劃算哪。」
「是啊,老朋友了,不關照一下怎麼行?」周顥成很有義氣地說道。
「嗯……不如就明天吧!」路禹凡爽快地回答。
砰,這次換成鍋子滑落地的聲音。
惡意得逞的笑容浮現在兩個男人的臉上,然後笑望著那個快速從廚房奔出,一路奔進臥房並用力關上門的身影,交換了一個有默契的眼神。
「你今天晚上可能得睡沙發了。」周顥成指了指臥房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遇上他們這一對戀人,自己便很有開玩笑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