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家再說。」他冷冷地對她說道,硬是克制住自己語氣中流露出的溫柔,不讓她覺得自己是個需要人家照顧的傷患。
她這田家人的性格跟田渠可真是一樣固執,自尊心強得不得了,拒絕跟「弱者」兩個字扯上關系。
但當他瞥見微微從她傷口處滲出的血絲時,怒火和懊惱開始緩緩在心頭累積。
陳允瑞扶著田佑雯進車以後,就沒再踫她,滿臉陰沉地逕自看向窗外,這讓原本心緒有些不定的田佑雯有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甚至已經有心思猜想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到了主屋,他伸手就要抱她下車。
「款,放開我啦,我自己走就好!」田佑雯掙扎著,卻仍是被他抱著走,完全無法掙月兌。
她突然意識到——若是要使蠻力,她怎會是他的對手?
陳允瑞無視于主屋內許多驚訝地停住手邊動作的人們,抱著她進入陳允瑞自己的房間,將她放上角落的椅子讓她坐下,自個兒開始在房內走來走去找東西。
田佑雯這輩子從沒這麼淑女過,安靜地端坐在椅子上,一雙大眼無辜又疑惑地隨著陳允瑞快速移動的身形轉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甚至不敢開口問他到底在干什麼。
她心中深感不平!田渠那人人懼怕的死老頭她都敢當面頂撞了,憑什麼陳允瑞竟然有本事一句話都不說,便讓她乖乖坐好不說話?
那個忙碌的身影在她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時,已經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猛一抬頭,差點同他撞上,只能很窩囊地再度低頭。
陳允瑞沒有多大的反應,仍是沉著一張臉,拿起濕毛巾,伸手想拉開田佑雯捂住左臂的手。「我看看。」
她反射性地閃躲,慌亂地嘴硬道︰「我沒事啦!」
「嘖,讓我看看。」陳允瑞臉色陰沉地拉下她遮掩的手,沒有太多的耐性跟她拉扯。
但田佑雯嘰哩呱啦地嚷著,忙著躲開他,沒有注意到他難看的臉色。「唉唷,你不要多事啦!我自己用就好了……」
「手拿開!」
他終于耐性告罄地大聲吼她,果然成功鎮住她所有動作,她乖乖听話,自動將手挪開讓他審視災情。
陳允瑞看到她的傷口,拿起濕毛巾擦掉傷口邊已經干涸的血跡。
「你凶什麼凶……」田佑雯模了模仍嗡嗡叫的耳朵,咕噥了句。
陳允瑞望了她一眼,深深吐了口氣穩住情緒,半晌後才輕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
田佑雯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就是嘛!他就是這種人!什麼都不明講,嘴巴不知道是長來做什麼的,只會死著一張臉,就算關心人也只會用這種死方式……
「誰、誰知道你在想什麼!」田佑雯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始為陳允瑞的行為做分析,忙打住思緒嘴硬地回道。
陳允瑞的視線仍落在那道不深卻怵目驚心的血痕上,濃眉因惱怒而擰得死緊。
她輕輕嘆了一聲,抬手至他緊蹙的眉間,難得的柔聲道︰「我沒事的,你把我保護得很好,真的。」
他避開她的視線,半抿著唇,沒有說話,小心翼翼幫她上藥,手有些不穩的輕顫著。
「款,你是在怕什麼?」她半揶揄著,但知道他是因為自責,也心疼她、怕再傷到她。「我從小到大就是這般坑坑疤疤的,不怕痛的。」
他仍是沒有說話,擦完藥後,這才望向她。
不顧她的錯愕,他突兀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摟著。
田佑雯瞪大了眼楮,不知道他突然的舉動是為了什麼,但就這樣被摟著,她覺得始終忐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即使不願意承認,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沒有恐懼的。事情發生時,她的堅強都是表像,因為她拒絕在外人面前示弱。但她心底深處是依賴且信任眼前這個男人的。
陳允瑞還是沒有說話,約一分鐘後,放開她,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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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集團上上下下因為這起槍擊事件,完全進入戒備狀態,動員所有人力追查凶手。
而對于嫌犯的掌握,也有了眉目——根據眼尖的陳允瑞提供嫌犯大致的長相,以及他們所開的車和使用的槍型,已經查出幾樁符合的交易,只消再花一些時間,一切便會真相大白。
大家本以為孫小姐會極為火大,急著想知道是誰這麼不要命了,但孫小姐完全沒有震怒,好像中彈的不是她似的,反而像是做錯了事情般總盯著閻王臉的陳允瑞猛瞧,而後者則是死著一張冰霜臉,什麼也不說。
在鎖定幾個犯罪嫌疑人後,原本大怒的田渠也不氣了,心疼孫女受傷的罪惡感也幾乎一掃而空,還光明正大吃了一大堆甜食,反正她現在的注意力都在陳允瑞身上,不會管他,呵呵!
而田佑雯簡直變成了乖寶寶,每天晚上九點半準時去陳允瑞房間報到,讓他幫她擦藥。
此刻,陳允瑞站在田佑雯的房門外,不知在猶豫什麼,遲遲不敲門進去。
「怎麼不進去?」
身後突然響起田渠的聲音,陳允瑞轉頭看了老爺子一眼,禮貌地微微躬身。
田渠站在陳允瑞面前,听到房里田佑雯在講電話的聲音,微微一笑。
陳允瑞沒回老爺子的話,瞥了門板一眼。自從那次槍擊事件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找田佑雯。
「其實,我跟你有一樣的恐懼。」田渠繼續說道︰「我本以為自己是不可能有這種情緒的,直到我看到有人舉槍抵著她的頭,我完全不敢想像失去她的我會變得怎麼樣。當人擁有喜愛的人事物,也同時產生了失去的恐懼,這是很正常的。」
「她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陳允瑞微微咬牙。
知道她身邊存在著危險是一回事,見到她涉險又是另一回事。
田渠微嘆,眼眶有些泛紅。「算是我這個老人的自私和矛盾吧!我希望她留在我身邊,卻又擔心她會有危險。所以我安排你在她身邊,尤其放心把她交給喜歡她的你,也知道若不是像你這般強勢的人,她是不肯屈服的。她跟我很像,但我不希望她走跟我一樣的路。這一點就由你來改變了。」
陳允瑞看著自己的手,上頭有些擦傷,是那天抱著她撲倒在地時弄傷的。
「唉,年紀大了,竟然這樣感性起來,真可恥。」田渠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手搭上陳允瑞的肩,露出大家比較習慣的為老不尊面孔。
「少年仔,里頭的姑娘是我田渠的寶貝孫女,我知道你哈她很久了,你們八成除了測試床鋪柔軟度以外的事情也都做過了,今天咧,我就私下把她許給你。是個男人的話,就把她留到明天早上。」
陳允瑞瞥了眼活像個皮條客一樣的田老爺子,冷聲道︰「我不入贅。」
田渠不耐煩地癟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啦好啦,算我吃虧,只要你有本事,我就把她送給你,你可不要進去跟她蓋棉被純聊天啊!真是的,也不知道對你這麼好要干嘛,你最好給我當心點,敢讓她受一點委屈我就直接斃了你!」他踱步遠去後,還邊走邊念道︰「真是門賠本生意。」
陳允瑞微微揚起淺笑,轉動門把進房,看向背對著他坐在窗前、仍在講電話的田佑雯。
「對啦,我還要留一陣子……什麼干嘛?養傷啦……老娘我美美的臉受傷見不得人行不行?……什麼度蜜月?死單遠你欠打喔……你再笑!等我回去就跟你算總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