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去已經不存在,沒有辦法再傷害她,那是她媽媽的錯,不是她的錯,她犯不著背十字架,她已經不是五歲的淇曼,她已經長大,正常地長大,有一點心理障礙,但沒有成為問題兒童,沒有成為街頭浪女,以優異的成績自大學畢業,現在能獨立地養活自己,是一個成熟堅強的女人,她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
她的母親輸了,她母親選擇逃避是因為她不夠堅強,她不能重蹈母親的復轍。
逃不是辦法,逃走的後遺癥永遠治不好,會在心里生瘡潰爛,面對問題解決問題才能根本治療。她愛龍子銘,他用眼楮對她說過千百回,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深愛她,既然他那麼愛她,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愛只能使她堅強,不會傷害她,愛可以治療一切。
她再望向那棟房子。悲劇在二十年前就應該結束,舊房子不見了,稚弱的淇曼也不見了。她的新生命早就該開始,現在還不遲,她有了子銘就等于有了全世界。
家,那是她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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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去哪?」
說這話的是龍子俊。他和妻子丁雯伶原本只是想送個蛋糕過來就走人的,沒想到在半路上就看見了子銘的車,正在等著道路重新開放通行,于是他們便一起回到紅木玻璃屋。
「是啊!我們剛才來的一路上都沒見到對面車道有車子,可見得她也不是走往台北的方向。」雯伶頗為擔心地說。
「別替她操心了,嫂子。」子銘低頭望著正窩在他腿上的無賴,沒有看過窗外一眼。他的表情淡漠,看不出他心里正在想什麼。
「她會回來的。」他說。
「我希望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子俊對于眼前的情況並不感到樂觀。
「當然正確。」子銘胸有成竹地說。
「你是認真的嗎?」子俊直視著他的眼,以嚴肅的口吻問道。
「第一眼見到她時就認真了。」他依然理直氣壯。
「很好。」子俊從沙發上站起來,輕輕撫平西裝褲上的縐褶處,心不在焉地隨口說道。「我欣賞有耐心的人,既然認為自己是為了值得的人而等待,那麼等待的本身就是值得。」
子銘挑眉望了子俊一眼,不確定他的話到底是褒是貶。
他摟著雯伶的肩膀,往門口走去。「總之,蛋糕送到,老人家的話也帶到,剩下來就沒我們的事了,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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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車停在車道上。火紅色的BMW沾滿了泥巴,黑色頂篷上也盡是塵土。鐵絲網的門是開著的,她找遍了屋子,甚至連閣樓也找,子銘不在,唯一能證明他回來過的是廚房水槽里的一個髒咖啡杯。
她到屋外找,他也不在花園里,綿綿的細雨又開始下著,遠方的海面上出現一道彩虹,海邊則有個寂寞人影。
他坐在一塊被海水包圍的沙地上,頭發被海風吹得蓬亂,臉上沒有表情。他腿上的東西一動吸引淇曼的目光,無賴在抓他手上的毛玩。她知道他曉得她靠近了,他撫著無賴的手沒有停,但是她能感覺得到他的緊張。
她平靜地問︰「我錯過派對了嗎?」
「沒有。」他的食指騷騷無賴的耳朵。「我們在等你出現。」一直沒有看她,目光對準無賴。
她在撫平自己超速的心跳之後才說︰「你們等了很久了嗎?」
「不久。只是……我終于了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說完話,他的手猛一拉她便跌進他懷里,無賴驚惶地逃竄讓位。他惡狠狠而粗獷地吻她,她也熱辣辣地吻回去,她自由了,不必再隱藏她的愛。
他把她抱得死緊,幾乎要壓碎她的肋骨,用盡全生命吻他,深怕一放開手她就會消失似的。
他離開她的唇重重地呼吸,雙眸真盯著她看,仿佛怕他一眨眼她就會消失。她微笑地撫模他冰冰的面頰。
可憐的家伙,一定把他整慘了,是不?不過沒關系,她會彌補他,用一輩子的時間彌補他、愛他。
「我相信你會回來。」他說。「我太愛你了,無法去想別的可能。」
「我忘了我的貓。」她頑皮地微笑,沒有眼淚了,淚水已經流干,從今以後只有歡笑。「謝謝你照顧它。」
「別誤會,我還是不喜歡它。」他撇撇嘴。
「哈!我看到你撫模它。」
他笑了,就像是雨過天青,撥雲見日。
家。果然沒錯,只有子銘的懷抱才是她的家。她終于回家了。
「子銘,」她哽咽著,覺得熱淚盈眶。「我愛你。」
「謝謝天!」他輕喘道。「我全是你的。」
「我愛你。」她的眼楮模糊了,他的眼楮是不是也模糊了?「我好愛好愛你。」才說過不哭的,但是,喜悅的淚不算哭。
「我也愛你,」他吻掉她的淚再吻上她的唇。「現在換我對你告解一番了,記得我說過我不結婚這一類的屁話嗎?」
她的眉頭糾成一團。「記得。」
「那是戰略。」他吻得她眉心。「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別提了,」她喃喃道。「我結婚大喜的日子。」她幽自己一默。
「不。」他頓了一下。「事實上在前一天我就在我的陽台上見到你,你拿了一袋面包屑在喂海鷗,我一看到你就知道我終于找到了我想要的女人,為了證實我還拿了望遠鏡仔細地看你。」
「你無法想像當第二天早晨我看到你穿了新娘禮服走出屋子時差點跳海,我覺得我的頭部中彈活不成了。」
「你看見我?」淇曼蹙起眉。「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看見你?」
「我走下海灘正在思考要如何開始追求你,事實上我已經想了一個晚上,預備對你自我介紹,可是你卻以新娘的打扮出現,所以我只好學一般男人在失戀的時候會做的事。」
淇曼凝視著他,只覺得熱淚盈眶。「可憐的子銘……」她貼上他臉頰,為了他的買醉而心疼不已。「你喝酒,喝醉了,就是我們相遇的那天晚上……」
「我自己也沒想到,那天晚上我竟然撿到了我心儀已久的新娘和她的貓,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除了……小湄。」
「小湄?」淇曼心頭一驚。小湄跟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利害關系?
他給了她足夠接受一打驚奇的吻後放她呼吸。「她是我妹妹。」
天!他好帥,教她永遠都吻不夠。「你說誰?」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轉了。
「小湄。」他臉上的笑容擴張到最大。「她真的是我的妹妹。那天林木森先生來找你麻煩的時候,我就把那間小屋買下。」
「什麼?」她大叫。
他的臉上一副心虛的表情。「我知道你的經濟情況後就‘說服’小湄搬來,要她扮演林木森先生的新房客——你不得不承認她頗有演戲的天才,犧牲兩條絲襪把水管塞起來就是她的點子。」
「你是說……你……她……」淇曼抓緊子銘的肩膀。「喔……我要殺了她。」
他忍不住大笑。「她說她會在我們結婚的時候親自向你請罪。」
淇曼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但她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吻住。
海浪打濕了她的牛仔褲,子銘吻著她慢慢拉她站起來吻,他們可以就這麼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子銘摟著淇曼,他們互摟得緊緊的,不舍得須臾分離。
「子銘,」淇曼直視著他的眼。「你不想問我為什麼逃走嗎?」
「我不會問,」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你回來就好了。」
「我愛你,龍子銘,你是我的一切。」她輕聲傾訴。「我的心結解開了,我再也不會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