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雪靜靜地側首望向窗外,面無表情的她,像是個被遺棄的破碎洋女圭女圭。
她空洞的模樣讓白虎嘯感到心驚。那不是他熟悉的眼神,他的小秦藏不住任何心事的。
但她什麼也不願說,她在台灣的這段日子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知道該如何問起,秦若雪一味的封閉更令他手足無措,他能做的只有更溫柔待她,盡量地包容,但情況並沒有改變多少!
從昨晚到現在,她鮮少開口,只是偶爾應著簡單的字句;她不會拒絕他的陪伴,卻是極為被動。她似乎對一切都沒有感覺,處于茫然的狀態。
只有在昨晚,他開車載著她回家,停車等紅綠燈時,迎面而來一個抱著小孩的母親,他多看了幾眼,對她說︰「小女圭女圭穿那種有耳朵的衣服好可愛。」
然後他得到的響應竟是她錯愕又驚恐的表情,就像她不願意跟他回家的表情一樣,讓他也愣住了。
印象中,小秦很喜歡小孩的,以前經過童裝店時,更是興高采烈地拖著他一起進去逛,總是邊看邊說︰「以後我要讓我的小孩穿這種可愛的衣服。」即使那時他們尚未結婚。
但她現在好像不愛這些東西了,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以偏激的態度面對,像是從以前便很討厭小孩一樣。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轉變,但卻意識到這會是一切事情的關鍵。
或許,小秦她……
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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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德今天到台灣了,珍娜也有來,我們今天去飯店找他們好不好?」晚餐時間,白虎嘯輕聲問著。
轉眼間,白虎嘯回到台灣也已經好幾個月了,布萊德這趟回來是為了生意上的事,也是因為很久沒有看到他和小秦。當初白虎嘯離開美國時便已听說珍娜懷孕的事,照理說現在孩子應該已經生下來,有幾個月大了。
秦若雪頓了下,就如同這幾個月來的表現,她沒有表情地點點頭,並無其它的表示。
前往飯店的路上,秦若雪勉強撐出微笑,不想讓布萊德看出她的不對勁,也不想讓阿嘯為難。但是她的偽裝卻在布萊德開門的那一瞬間全崩解了!
她看到了珍娜手中抱的小女圭女圭!
「我以為你們沒有打算帶著小孩出國。」耳邊是白虎嘯和布萊德的對話。
「這小子出生幾個月了,還沒有跟叔叔嬸嬸打過招呼呢,而且若雪不是很喜歡小孩嗎?」布萊德爽朗的笑著。
秦若雪仍是全身僵硬著,望著笑盈盈朝自己走來的珍娜,好想轉身逃匿,卻動彈不得。
「要不要抱抱看?」珍娜友善地問著,將孩子遞給若雪。
秦若雪沒有防備,只能愣愣地接下,呆望著手中的娃兒,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們也幫他取了個中文名字,叫嚴碩。」珍娜說著,並沒有注意到若雪死白的臉。
珍娜的話在若雪的耳邊糊成一團,轟隆隆,什麼也听不清,她只是望著小男嬰好奇的大眼發愣。
為什麼?
他們兩對夫妻明明在差不多的時候結婚,為什麼他們現在可以逗著自己的孩子玩,而她和阿嘯的孩子卻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為什麼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平?為什麼失去寶寶的是她?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那孩子應該也像懷中這娃兒一般大了……
她不敢看阿嘯,怕瞧見他眼中渴望的因子。
她想要轉身就走,可是又不想讓阿嘯難堪,畢竟都是一家人,但她卻沒有辦法克制輕顫的雙手以及越來越蒼白的臉蛋。
白虎嘯本就不欲久留了,再瞥眼瞧見臉上毫無血色的若雪,便以還有其它事要忙為借口,拉起她匆匆告辭。
開車離去的路上,他仍沒有開口詢問,但覺得自己數個月來的猜測越來越有跡可尋……
紅燈時,他擔憂地望著她似乎嚇壞的神色,伸手打開了廣播!
電台主持人柔和的聲音緩緩從收音機傳出。
「接下來我們要听的曲目,是今年『蚊子音樂工作坊』新專輯中所收錄的一首動人曲子。它的詞曲是由團長親自創作,為的是紀念她去世的佷子!三歲就得了腦癌的年年。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聆听這首由廖文慈譜詞的『心肝寶貝』。」
輕輕帶著憂傷的女聲,伴著長笛的聲音緩緩流泄……
孩子你是我們的心頭肉每天照顧你無微不至
要如何拜托天公伯千萬不要帶你去天上呀
我的心肝寶貝兒呀你有在听嗎?
听爸媽哭出聲不應該放下我們任你走呀
我的心肝寶貝兒呀你有在看嗎?
看我們為你眼淚流不停
要如何忘記呢我的心肝寶貝兒呀
無法忍心看你受苦送你到最後一段路
你 ∫?煤米 千萬不要回頭看呀
看我們為你眼淚流不住……
音樂倏地止住了,白虎嘯望向突然伸手關掉音樂的若雪,後者只是冷冷地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我討厭台語歌曲。」
她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冷漠的,但看在白虎嘯的眼里,卻像是她突然被刺激了般的慌亂和恐懼。
他仍是望著她,直到看見她捏住了鼻粱,訝異與不可置信在他的臉上漾開,思緒在腦中轉了又轉。
他真的都明白了,但開了又合的嘴說不出話。索性方向盤一轉,將車子停在路邊,頓了幾秒後,開門下車。
若雪疑惑地望著他走到她的車門邊。
「怎麼了?」她開了車門,看著他,沒有溫度地輕聲問道,卻馬上被他摟下車。
他極為快速地緊緊摟著她,像是心疼、像是不舍、像是要將她嵌入心中似的用力擁緊她。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她無法做出抵抗,而她似乎從他的懷抱中感受到他的情緒,竟與她的情緒相呼應……
為什麼……她覺得他的心也在低泣?
「對不起……」良久,他說話了,似乎也是極為艱難的,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柔地撫慰著她。「我很抱歉……我不知道,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你……」她瞪大了眼楮。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他一定不是在說「那件事」……他是嗎?
她咬著唇,逞強的個性使她不讓淚水落下,聲音滿是輕柔,卻是因為無助。「你在說什麼?」
「妳還想瞞我嗎?我們相處這麼多年了,妳的一舉一動代表什麼意思,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知道每次當妳要哭的時候,都是這樣壓住鼻梁,擦著鼻尖的……」他將她摟得更緊,像安慰一個孩子般撫著懷中顫抖的她。
「是……孩子吧,小秦?」
「流產了」三個字他說不出口,那是多麼痛苦的事!他竟然在她這麼痛苦的時候不在她身邊,這幾個月她是怎麼過的?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已經完全確定自己所猜測的!她不是變得討厭小孩,而是無法接受別人擁有那樣的幸福,而她卻失去了……
若雪一愣,緊緊地鎖住眉,細細的聲音混著鼻音逸出,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懼怕地解釋著。「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後眼眶一濕,她再也無法自制地抓緊他的頸項,將頭埋在他的胸懷里,痛苦地低泣轉為像被撕裂般的哀號。「對不起,阿嘯……對不起……是我不小心,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沒事了,沒事了……」靠著身後的車,他讓她枕在他的肩頭,不舍的語調輕聲安撫,也有著哽咽。
「這不是妳的錯,妳怎麼可以把一切怪到自己身上,這怎麼會是妳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