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抬頭,笑瞥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說︰
「我這個人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任何付出,我都要求回報。」
熾熱的眼神鎖住她眉峰的皺痕,他開始覺得每天見她一面是必要的工作了。如果一個星期的期限到了,他無法抑制這份莫名的想望,自然就是她付出代價回報他的時候了。
至於,要她付出什麼代價,哈!他沒空想,也沒興趣想。
阿珂被他看得心慌意亂,忙轉頭,將眼神調到窗外去。
不管他怎麼說,她知道自己已經對他改觀了,即便他是一個凡事以利益為前題的人,但她還是忍不住欣賞他;因為他很坦白,他理直氣壯,這是他勝過路以麟的一點。
啊!她怎麼老是拿他跟路以麟比較呢?阿珂驚覺自己的奇怪心理。
不,不奇怪的!阿珂接著想到,因為除了路以麟,就只有他跟她有過男女之親的接觸,昨天他吻了她呀!所以她會一直拿這兩個男人做比較。
想到他的吻,阿珂不禁臉紅心跳,緊張地絞著雙手,呼吸頓時不穩起來。
「你怎麼了?」他問。雖然看著公文,但大概是近日對她的觀察有了心得,她一個呼吸、一個小動作,都能帶給他些微的訊息,所以稱不上細膩的他敏銳地感覺到她的情緒。
听見他低沉的聲音,阿珂震了一下,這一震讓她想到了他昨天的一句話,忍不住回頭問︰
「你昨天說……你第二次救了我,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茅璇怔了怔,他討厭突兀的問題,可望見她困惑的眉眼,他的唇邊浮現一抹男孩似的頑皮笑容,「就是那意思。」他發現她傷腦筋的模樣可愛極了,就是不想教她輕易得到答案。
丙然,阿珂困擾地皺起眉頭。他放掉手上的資料,一只手臂像蛇竄出,摟住她的腰,倏地將她拉近,突襲地將頭俯下去。
輕輕的一吻。
阿珂的雙眼瞠成圓形,和他幾乎是鼻尖相對,他灼熱的氣息直撲上她的臉。
「還不懂?」
懂什麼呀?她的臉火燒似地脹痛起來,才覺得他是個好人,他又出怪招欺負人了,而且當著費司的面故意表現得這麼曖昧,他到底什麼意思啊?
阿珂用手抵在他胸前,苦惱地轉移視線,想看駕車的費司是不是注意著他們。
看她倉皇的轉動眼珠,他迅速地俯下,針對她紅艷的唇表現不滿——
阿珂叫了一聲,忍不住氣嚷了︰
「你干嘛咬我啦?!到底想怎樣嘛?」他真的以為她很好欺負是不是?
他放開她,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笑笑,「想要你時時刻刻驚覺我的存在。」
驚覺?阿珂搗著嘴唇,兩頰氣鼓鼓地瞪著他。
他就是討厭她逃避他的眼神,無法忍受她在他面前表現出心不在焉,就是這樣簡單的理由——他故意惹她注意!
車子停了下來。
「無理取鬧。」阿珂嘀咕」句,不等他反應,開門跳車,連門也不關地沖沖沖……沖出他的視線之外。
茅璇瞪著她彷如逃難的背影,薄唇慢慢上揚起來。她有辦法逃避他,他就有辦法引她注意,走著瞧!
在大多數人眼中,茅璇是一個嚴肅的商人。事實上,他常不自覺地表現出像小男孩的執拗。例如對阿珂,他不去探究自己想在阿珂身上得到什麼,就只是不想放過她。
他這種出於直覺的頑固行為究竟隱含了什麼意義,教阿珂想昏頭了。那個讓她了解到什麼是「強人所難,欺人太甚,無理取鬧」的男人呀,帶給她的沖擊太大了。
如果她的膽子大一點,凌虹延的那句「這男人是你的靈感來源」可能會被她采用,她會由著茅璇招惹她,或者主動去挑逗他,不計後果地和他廝纏,目的也不過是想激蕩出短暫的火花。
可是,她只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呀。
他也不可能只想跟她「玩玩」吧?
自古以來,擁有權勢的男人大多會擁有幾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來陪襯他們的身分,但她小阿珂既不妍麗也不嬌媚,他無聊才招惹她呢。
沒錯,他就是無聊!阿珂覺得這個答案最可信了。他想報仇嗎,為了她那篇報導?為了要證明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不,不會吧?阿珂搖搖頭。他的心機沒那麼復雜,如果他的目的是那樣的,他會說出來嚇她,而且會沒耐性地直接把她拖到床上去……耶!她怎麼這麼了解他?
因為他的表現就是那樣啊,總是沒什麼耐性的,而且不怕被人家認為他很壞。阿珂忍不住笑,那男人啊,有時候難纏得可怕,有時候又坦白得可愛。
笑容倏然在阿珂臉上僵掉,她怎麼成天昏頭昏腦地想他呀?想他的濃眉,想他的深眸,想他的聲音,想他欺負人的樣子,想他是怎樣一個人,還想到痴痴笑起來!
咦?這種沒頭沒腦的行為,很像沉浸在戀愛中的女人才會做的耶!
不不!阿珂本能地抗拒這種可能。茅璇不是她喜歡的那型,她根本不可能愛上他,即使他吻了她……
阿珂很緊張地搗住自己的嘴巴。
這是被茅璇咬嘴唇後的第二天,她終於想通了他那句「就是那意思」代表什麼。
當茅璇坐在餐廳的窗邊看到阿珂的時候,她正杵在路邊等著過馬路,還是一身灰,還是那麼心不在焉,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依稀靶到驚喜,這麼巧!巧得讓他相信自己有種神奇的能力,不只能掌控經濟發展,還能教命運順他的心、如他的意,於是他想著她,她馬上就出現了。
她又裝大肚婆了!
這女人玩什麼把戲?他緊盯著她,一秒也不肯放松,如果阿珂靈敏一點,可能會莫名地覺得全身像火在燒。
他很滿意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署,坐在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捕捉到她的一舉一動。
她抬頭看看天空,她模模肚子,她深吸口氣……嘿!他發現她很喜歡嘆氣,她要通過馬路了……
他的心思徹底地跟著她游走。
她就要走出他的視線了!
「茅先生?」秘書輕喚一聲。早听說老板這幾天怪怪的,沒想到詭異的情況會發生得這麼突然。
茅璇作個手勢阻止屬下廢話。
他站起來,無視正和他商討合作計畫的兩位美國人,簡單地丟給秘書一句︰「你看著辦。」
他沖出餐廳,一路尾隨那個游魂似的女人。
不需要求證,阿珂知道她第一次在「法蘭克福」溺水的時候,是誰救了她。
不需要懷疑,除了那男人,誰有那樣的強勢力量,教她「起死回生」。
茅璇呵!
想像中的他,就像希臘神話里的「黑地士」,駕著黑馬拖著的戰車,從地上的裂縫蹦出來;擁有地獄的統治權,掌管地下的財寶,他冷酷無情、凜然公正,讓人感到畏懼,可是並不凶惡……
好矛盾的性格啊。
唉唉!阿珂忍不住懊惱,怎麼還是想他呢?
在他的勢力範圍里總忍不住心慌,可見不到他的時候,又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的老是想他,不知不覺地,路以麟已經成了她腦子里的一個失蹤檔案。
一整天了,等不到茅璇的電話,傍晚的時候,阿珂帶著柯大毛出門去覓食。
走在路上,她失神地想著,他為什麼沒打電話來?很忙吧?
阿珂煩躁地嘆口氣,反問自己︰他為什麼要打電話來呢?只因為他答應了要讓她采訪?如果是這樣,她可以主動打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給她呀,可是……怎麼愈來愈覺得采訪只是個藉口,是個幌子,可不可能他也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