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細心地模仿她的筆調去寫報導呀!這人情太大了,阿珂覺得有壓力。
唉唉!不想他了。阿珂甩甩腦袋,把路以麟甩到一邊去,接著佔據她腦袋的是黃蓮連。
今天早上,黃蓮連看了她呈上的稿子後樂歪了。
扁是「茅璇」這名字就已經夠新聞了,黃蓮連直夸阿珂開竅了,阿珂則馬上心虛地坦白報導是路以麟的功勞。黃蓮連听了非但不生氣,反而告訴阿珂要善用人脈關系,說她以前就是太老實了。
阿珂這才明白,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道義擺一邊,利益放最先,新聞台這樣,報社這樣,賣點最重要。
黃蓮連反對某些題材,不為任何使命感,只因為她實際、不相信愛情;阿珂出錯頻繁,黃蓮連沒炒她魷魚,也不是因為念舊,是因為他們這種小報社的紅牌總是輕易被挖走,人手不足的情況下,阿珂還是有用處的。
這就是現實。阿珂把凌亂的資料收集成一疊,她很快地接受了一切發生過的現實,可是黃蓮連早上交付的新任務讓她很難接受的頭疼了。
黃蓮連給她一天半的時間,要她想辦法去挖茅璇的新聞,說什麼茅璇是有價值的新聞人物,要她盡量發揮,不限定題材,財經生活八卦都可以。反正黃蓮連就是認定了阿珂有可靠的消息來源,路以麟在傳播界是有名的采訪高手,才三十歲,已經是知名新聞台的高級主管,有這號人物當阿珂的靠山,黃蓮連如同挖到寶啦。
阿珂當場急壞了!教她上哪去挖茅璇的新聞啊?!還八卦咧,她又不是專門扒糞的狗仔。
黃蓮連不給她推辭的機會,又說︰「你不要讓我失望啊,阿珂。」唉,阿珂無奈了,她就怕別人對她失望啊。
現在,阿珂想︰一天半就一天半吧。也許,這段時間里的某一刻,黃蓮連突然改變主意派其它任務給她啦,也或者……嘿!她會突然出現什麼靈感,有更好的題材出現也不一定。
反正她不是那種積極主動的個性,要她貿然地跑去采訪那個大銀行家,唉,她不敢啦,除非再來一個像路以麟這樣的貴人,幫她把資料統統收集過來……
阿珂搖搖頭,那就太神了,她才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呢。
阿珂擅長異想天開,還習慣逃避現實。這樣的她,其實更適合當個立志發呆的夢想家,而不是當敢沖才會贏的記者。
所以,除了跑新聞,阿珂也寫小說。
少女時候的阿珂有個夢想,她希望有一天能寫出像《飄》,像《傲慢與偏見》那樣的經典小說。她不是有行動力的人,想了很久,才開始寫通俗的愛情小說磨練自己的說故事能力,三年寫了五本,說自己是業余作者她都覺得心虛呢。
很多人都說這類的小說沒有營養,阿珂對這樣的成見總有話想反駁——
哎洛依德曾經探究著女人要什麼。
女人要什麼?這不是一個太深奧的問題嘛。
新聞講求根據,當記者的阿珂當然是有根據才敢有意見嘍。根據「美國羅曼史作家協會」做的調查指出︰全美三千多萬的女性平均每年要看一本愛情小說。由此可見,藉由小說重溫戀愛的悸動感覺,就是女性最簡單的需求。
連偉大的心理學家都不了解女人的基本需要,那些將財經資訊視為精神養分、認為談論政治才稱得上水準的人,當然更不會懂啦。
對於不明就里卻妄加批評的人根本不值得理會。阿珂是這樣想的。
雖然她不再堅持當初的偉大夢想,但她還是喜歡用比烏龜爬還慢的速度,編織著美麗的愛情故事。
可是她的感情世界空白太久了,大部分的時候,她常常苦哈哈地乞求愛神給她一個有緣人,有緣人不出現,生活里真正教她感動的事變得很少很少,沒有心動的感覺,也沒有說愛的對象,哪還會有感人的題材寫給讀者看哪。
唉,沒有愛情的女人,總是一個不小心就深陷灰色地帶,路以麟說她是灰姑娘,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一個灰頭土臉的老姑娘嘍!
阿珂垂下眼簾,茫然的眼是神落在粉紫色的紙頁上,沒有靈感,沒有熱情,她的生活像一口乾枯的井,悲哀呀。
墨水在紙上暈開來。阿珂驀然听見清脆悅耳的水晶撞擊聲響,她挪開筆尖,猛地回神,驚覺自已竟然寫了——
茅璇!
來不及想什麼,阿珂循聲回頭,看見女人撥開店門口的水晶珠簾,踩著高跟鞋喀喀喀走來,瞬間,她的沮喪去了大半,她笑了。
凌虹延將成疊的資料擱在桌上,拉開阿珂對面的椅子坐下。
「翹班?」而後又摘下墨鏡,從皮包里掏出煙盒丟到桌上,簡潔明快的動作。
阿珂笑嘻嘻地盯著凌虹延——
「老板要我放假。」她不想訴苦,所以工作上的難題和昨天的落水事件,她不打算提起。
「寒舍」是阿珂和四個朋友共有的茶藝館。
凌虹延是掌門人,掌櫃的是股東之一的阿裴。現在掌櫃的旅行去了,「寒舍」處於休業狀態,但幾個股東偶爾會過來晃晃,這里有種靜謐的氛圍,郁悶的人總喜歡躲到這來,例如今天的阿珂。
凌虹延一坐下就翻開檔案夾。阿珂瞅著她,這個「寒舍」大掌門通常只在股東開會的時候現身,今天好難得,大律師一副要在店里坐鎮的模樣哩。
說起這個能干的女強人,阿珂一開始對她畏懼得很,大律師常常一開口就是尖銳的質問,阿珂哪受得了哇!幸好,相處久了,了解凌虹延的內在優點,現在,阿珂欣賞凌虹延的果決明快,喜歡她的自信風采。
阿珂看著凌虹延,就像欣賞著福美麗的風景——
她沒有化妝,扎著馬尾,戴著一副有個性的黑框眼鏡,比起平日披著一頭波浪卷發的樣子,今天的她很隨性,但還是美,美得像一件藝術品呢。
哎,美麗的女人,走到哪都很吃香的;不像她,一路走來,不論感情或工作,總是很坎珂,這就是平凡女人的宿命吧!阿可為自己感到悲哀。
凌虹延低著頭開口︰「阿裴什麼時候回來?」
「唔,不知道耶。」阿珂心不在焉地哼道。
凌虹延抬眼,燦亮的眸光直射向阿珂。
阿珂像被電了一下,集中精神回道︰「阿裴也沒有給我消息啊,她只說去旅行,要去哪里都沒告訴我呢。」
阿珂知道自己的答案無法教人滿意,但也沒辦法。凌虹延是那種凡事講原則的強悍女子,阿裴是堅持率性的藝術家風格,而她阿珂最沒個性了,哪管得了人家要去哪呀。
凌虹延低眸,心想著︰阿裴不在,「寒舍」休息,她的心像止水一樣,少了份期待和希望。「寒舍」是她們幾個女人的生活寄托啊。
阿珂看凌虹延不理她,無聊地從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隨意一翻,驚覺自己剛好拿到塔羅牌解析書,更巧的是,她翻到了塔羅牌的解析。
去年夏天,阿珂和其他四個女子巧合地在同一個時間來到「寒舍」,當時的店主人——陶姑姑,她預言她們五個人將各自展開一段動人的愛情。但到目前為止,只有汪寒結束孤家寡人的命運。
「塔」是陶姑姑給阿珂的預卜。阿珂好奇地看書上的解釋︰塔象徵過去的信仰,當你抽到這張牌,就像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會與過去發生斷裂……
「啊!」阿珂悲慘地叫了一聲。
凌虹延抬眼,冷靜地看著她對面的「緊張大師」因為習慣了,阿珂總是自己嚇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