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哪來的貓?」
「我在街上撿到它。」佟童徑自往屋里去。
「這麼好哇!那你再到街上去晃晃,看能不能撿些鈔票來給我。」想想說得認真,她喜歡錢,尤其是憑空而降的錢。
「吶,去把身體弄干淨。」方楹從浴室出來,見怪不怪地丟了條毛巾給佟童。
想想接過小貓。
「不用天天早起趕著上課,真是太太太棒了!」想想窩在沙發上,逗弄膝上裹著毛巾的貓兒,如釋重負地宣稱,懶散之樣顯露無疑。
「有人說,當學生是人生最悠哉的階段,沒想到對錢想想而言反是最苦的差事。」方楹端來咖啡放置茶幾上。
「每學期都要繳一堆學費雜費書籍費,外加應酬費零用費,當然苦嘍!花那麼多金錢和精力念書又怎樣咧,也不過換來一張不貶值也不會增值的文憑;現在多好啊,我的時間全用來賺錢,一秒鐘至少得換取一分錢,這才符合投資報酬率嘛,然後錢會愈滾愈多,嘿嘿!扁想就快樂。」一說到「錢」事,視錢如命的想想眼楮自然發亮。她想像著自己坐擁金山銀山的畫面,笑得好滿足。
「喵。」’小白貓舌忝了舌忝想想的手指。
「嘿,你認同我對不對?聰明的貓,今天你和我站在同一戰線,日後我錢想想發了一定算你一份。」說到錢,想想就難免無厘頭。「方楹,你到冰箱去拿一些貓吃的東西來嘛,真是不懂待客之道。」
「錢媽不在家,你就當我是代班老媽子啊?」方楹抗議,賴在沙發上不動。「我答應錢媽要陪你,慎防懶惰如貓的你餓死,但可沒說要當你家的台佣。」
「噢!拖拖,你听到沒,這女人罵你懶,你千萬給她記住,改天發達了好報一口貓氣。」
「喂,你跟誰說話?」
「拖拖啊,我剛幫它取的名字。」想想努嘴意指膝上的貓。
佟童進廚房拿著盤子出來,身上穿著想想的睡衣。「為什麼叫拖拖?」
「直覺嘍!」想想將貓放到地上,好讓它去祭五髒腑。「我早上看了黃歷,黃歷上寫著發財小偏方,我就照做了喲!」
「這跟拖拖有什麼關系?」方楹搞不懂想想在扯什麼,但這還算她的容忍範圍,所以正色問。
「黃歷上指示,如果我在早上五點的時候準時踏出家門,腰間插枝葉片茂密的黃金葛,在自家門口朝東方跪拜三個響頭,然後月兌下居家鞋,讓兩鞋底相向靠攏,雙手將拖鞋虔誠合抱在胸前,接著赤腳到公園走十圈,心里默念咒語,如此而後金錢便會滾滾來。」
「什麼咒語?」佟童問,不是「黃金」就是「鈔票」吧?
「拖鞋。」想想認真的神情,十足地為錢瘋狂。「不騙你們,很準耶,真的會發喔!我在公園剛走完十圈就踩到了狗屎……」
「啊!?」佟童瞠目,任由想想夸張的陳述操縱她的反應。方楹結舌,忍受想想離譜的鬼扯考驗她的耐力。
「我當時一氣之下就揪著帶狗散步的男人。」想想五指在空中一掐握拳,神情憤慨得如同回到事發現場。
「怎麼了?」佟童配合說書人的情緒,緊張地問。
「當然是要他負責。」理所當然地一句。
方楹笑。「負責幫你洗腳嗎?」那男人真可憐。
「負責賠我的損失!嘿,我說你不賠我錢我就告到市政府去,反正台北市政府有明文規定,寵物在公共場所隨地大小便主人要罰款的,剛好我那麼一踩幫他掩滅了證據,他當然是要把罰款付給我嘍,何況我這雙腳可是未來的‘富貴腳’哪!怎能受此骯髒的侵犯呢!」
說得好像人家要膜拜她的腳指才對。
方楹攤倒沙發上,無言地翻白眼。天哪!又發作了,錢奴為了錢可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方楹暗自謹記,以後不要跟想想一同出門了。若是她哪天又為了錢突發怪異行徑,呵呵!要她在眾目睽睽下,承認理直氣壯丟人現眼的想想是她的好朋友,她倒寧可當地鼠。
「我還在想著拖鞋呢.我一整天都在想,把那個咒語念久一點不知道會不會發更多的財?于是就順口取了拖拖的名字,你們說我是不是很厲害啊?」
方楹干笑兩聲,扯了大半天才回到正題當然厲害。
「唉,這只貓和我一見如故,佟童你就安心把它交給我吧,我一定替你把它養得白白胖胖。黃歷上說我今天有貴人,一定就是拖拖。」
「這麼說應該是‘貴貓’吧?」佟童說。她大概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既然想想這麼說,她也沒意見,可憐的貓有棲身之地就好。
「貓來窮耶!想想,這違反你的理念吧?」方楹坐正。
「那你知不知道有很多有錢人家里都養貓的?我錢想想天生是有錢人的命格,啥也克不了我的發財運。」
方楹覺得自己快瘋了,整天听想想說一堆發財的荒謬理論,再不轉移話題她也快不正常了。
「咖啡真好喝。」是自己煮的當然好喝,方楹心里笑,她可不是一個善于自夸自褒的人,這句話無異于「今天天氣真好」。
「算你有口福,這是我請人從義大利專程帶回來的上選咖啡豆,說有多貴就有多貴,你得感激老天讓你交上我這朋友,好咖啡要和好朋友分享嘛,我夠慷慨吧?」
哪有這麼簡單?方楹有心理準備。
「貴雖貴,但我有辦法讓它貴得值得,這個呢就要先說說經營法則了,營利是一門學問……」
「簡單的說呢?」方楹不想再听廢話了。
「我要開一家咖啡館,你們兩個得投資我,當我的股東。」
這次她說得夠簡單了吧?當錢想想的朋友沒否決抗議的權利,反正相信她會賺錢就是了。
「咖啡館就叫‘幸運屋’吧。」佟童說。如果不準幸福,幸運可以嗎?
「幸運屋?」想想眼珠子轉了兩圈,腦筋也轉了120度。「好耶!天天幸運,天天有賺不完的鈔票。」
「希望每個來‘幸運屋’喝咖啡的人都能幸運。」佟童的話里有情緒在波動。
方楹敏銳地察覺,她了解想想的發財夢,如同了解佟童不切實際的夢。
「你為什麼抱一只貓回來?」方楹問。
「說過了嘛,撿到的啊。」
究竟是人類可悲,還是動物可憐呢?佟童想。人類發展工業、創造科技、研究醫學,自以為世界將隨自己運轉,其實呢?爭奪掠取、愛恨嗔痴,誰真正自主了自己的歡喜?而無須為衣食虛名煩擾的動物,憑著本能存活,看似無憂,其實呢?它們不能為自己的生命負責,在人類主宰的世界里,又如何能找到出口?
「干嘛在街上閑逛淋了一身濕?」方楹等著佟童自招。
她這兩個朋友總有不少的問題,真算是她的災難,但不發作的想想和佟童又確實是滿可愛的。
佟童嘟噥︰「攔不到車,又忘了帶傘嘛。」
方楹有時候比媽媽還羅嗦!不過佟童心頭暖暖的,這世上有人願意嘮叨你,也算幸福。她想。
「她呀!」想想開口了,用她不擅長的感性語氣。「八成不食人間煙火的毛病又犯了,該不會是剛看完什麼浪漫電影,所以就幻想自己是那可憐的被拋棄的女主角,不自覺地走上淒夜的街頭,一面落淚,一面想借由大雨洗去自己的悲愁……唉,等等,這樣不會很奇怪嗎?你看喔,大街上的人要不是倉皇躲雨,就是撐傘而行,就只有你一個人慢吞吞失魂落魄地晃啊晃,不會很丟臉嗎?」
錢想想的字典里也有「丟臉」一詞?方楹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兩個人未免太戲劇化了,想想的生活不時上演夸張爆笑的情節,而佟童卻天馬行空地過活,「唯美」是她篤信的生活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