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支著下顎看著兩人的長孫烈,此刻更是面無表情,只是雙眼犀利的直瞅著兩人不放,那模樣真是靜得嚇人。
「少爺……」
長孫烈一手擺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以規律的節奏敲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時間仿佛靜止,一切的聲音都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般消失,四周變得寧靜。
看向窗外,前一刻才陽光普照,下一刻卻變了天,下起蒙蒙細雨,濕涼的微風伴著雨絲由窗口飄進屋里,有意無意地灑在長孫烈臉上。
他抹了抹臉上的濕潤,唇角不經意地揚起來。
這場雨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既然他們想一意孤行,也成,他就順著他們的意,當成是出外游玩算了。「津海,把衣服收拾好。」
津海瞠大了眼。「收拾衣服?」
「既然人家要趕我們出門,咱們就上京師去晃晃。」
「六少爺,你確定嗎?」
「怎麼,你不是一向站在他們那邊的嗎?居然還問我確不確定。」長孫烈冷嗤一聲。
「少爺,缺不缺人跟呀?小水我手可巧了,一路上可以替你打理膳食、梳洗的瑣事。」小水眉飛色舞地毛遂自薦,就怕少了出門去玩的機會。
津海用手肘頂了小水一下,小水皺起眉頭拋給津海一記白眼。
長孫烈咧嘴而笑。「好啊,要跟?行,去打理你的包袱,咱們立即出發。」
「好耶!」小水開心地大叫,連忙沖回自個兒房里整理包袱。
門板被風吹得一陣一陣地拍打在門框上,涼風四起,津海撫撫手臂,不論心底或身子都覺得有道涼風朝他拂來,渾身發寒。
「少……少爺。」
長孫烈大掌擱在臉側,一雙銳利無比的眼看著津海,薄唇緊緊抿著。
津海被他這樣冷峻的表情給嚇得連退兩步。「少爺。」這陣子少爺的脾氣非常不好喲,老是拋給人冷眼。他咧嘴露出白齒,回給長孫烈善意的微笑。
「津海,我真想把你殺了。」
「呃!」津海倒抽口氣,手緊抓住衣襟。「少……少爺,你消消氣。」
「你要我怎麼消氣你說。」
「少爺,真的不是津海的錯,是老太爺與老爺夫人們的吩咐,尤其是老太爺。少爺你也曉得,這宅子里誰敢不听老太爺的話。」
「我就敢。」長孫烈輕輕松松地頂了回去。
津海難看地笑著。「是呀。」少爺若是敢不听老太爺的話,現在又何必听話地拿著畫卷上京師找人?
長孫烈微眯起閃著危險光芒的雙眸。「你懷疑我話里的可信度?」
「不不不,小的不敢。」
「那麼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把我逼瘋不死心是吧?偏要和那幾個人狼狽為奸來逼迫我。」長孫烈挑高眼角。「是喲,他們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忘了你的主子究竟是誰,你該服侍听從的又是誰的命令!」
津海被長孫烈訓得冷汗直冒,一顆顆豆大地汗珠由額際冒出。「小的不敢。」
「哼,你不敢?」長孫烈頭一偏,視線落在桌面上的畫卷。
只見一位身著白衣的柔美女子,腰上系著綠帶,梳攏著青絲,微微露出無瑕的玉臂,清新的淺笑顯得嬌柔,雪膚上映著粉絳色,白里透紅地令人聯想到美麗的桃子。
她會是個怎樣的人,怎會讓爺兒這般命人將她繪下,執意要他找到她,甚至迎娶為妻?
「少爺?」
長孫烈握掌成拳,撐著下顎,不自覺地唇角緩緩上揚,頰畔浮現陶醉的漩渦。
或許她確實是適合他呢!
☆☆☆
「六少爺。」津海大聲喊了下。
長孫烈隨即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在不自覺間已陷入沉思,思緒里竟全是畫中女子的身影!
他搖搖頭,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麼,難道他也要像其他幾個兄弟一樣,被爺兒那只老狐狸拉著跑、被他所左右嗎?
眼見津海動手收拾起剛才被他弄散一地的衣物,長孫烈攏了下眉。
「津海,你做什麼?」
「收拾少爺的包袱啊。」津海一邊收拾,一邊留意主子的一舉一動。
「收拾我的包袱?」
「是呀。」津海拿起一件白色單衣折疊。「這趟京師行,得準備多點行頭,路途遠得很呢。」幸好少爺要去,否則他還不知要被老太爺與老爺夫人們念多久。
「不去了!」
「啊?」津海手里的衣服順勢滑落,整個人都呆住。「少、少爺……少爺你說不去了是什麼意思?」
「我、說、我、不、想、出、門、了。很清楚吧?」
「少爺,」津海情急之下大喊一聲。少爺怎麼可以這樣反反復復,給了人希望又讓人希望破滅?
長孫烈挺直背脊。「干嘛這麼大聲?」
「少爺,你不是決定了嗎?」
「決定了不能更改嗎?」
「少爺。」津海差點因為長孫烈的這句話而跪下求饒。
「別煩我了,出去。」
「少爺——」
「我、說、出、去。」長孫烈瞪著津海。
被主子一瞪,津海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放下手邊的衣物立即出去。
津海在合上房門之際,剛走過來的小水站在他背後喊了一聲,差點嚇死他。
「死丫頭,你想嚇死我啊!」津海翻著白眼拍拍胸脯。
「怎麼樣,都整理好了沒?什麼時候可以出發?」她好興奮喔!
「少爺說不去了。」津海在回廊的欄桿上坐下。
「什麼?」小水激動地揪住津海的衣襟,津海臉色馬上變得鐵青,她才意識到自己逾矩的行為,立即收手。「少爺怎麼又不去了?他剛剛不是開心地答應要出門,怎麼才不過沒多久就反悔?」她噘嘴不滿地問。
「我有什麼辦法,少爺這陣子反反復復的,我都不知該怎麼伺候了。」他還是少爺的貼身護衛兼小廝哩,最慘的人就是他。
「你去求求少爺好不好?就說是老太爺吩咐的。」
「沒用,所有的方法里就屬你這招最沒用。」津海無奈地搖頭。「畫卷是老太爺給的,壓力又是老太爺集結所有老爺夫人們施加的,少爺此刻最恨的人就是老太爺。你想,若搬出老太爺的名號,少爺有可能會買帳嗎?」到時他別被少爺扁成肉包子就算土牛運。
小水泄氣地在津海身旁坐下。「那怎麼辦?我還高興能出去玩呢。」
津海無奈地聳聳肩。「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實在想不透,少爺的脾氣何時變得這麼反復無常?以前少爺都不會這樣的啊。」他越想,心頭的疑慮越多。「我看少爺大概是被老太爺的逼婚給逼壞了,所以才會這樣。」
經小水一提及,津海才想到。是呀!少爺反復無常的個性似乎是從老太爺五十九歲壽誕開始的,老太爺在餐宴上宣布拿畫尋妻開始,少爺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唉!」兩人同時哀聲嘆氣。
「津海!」
門內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津海立即挺直背脊沖到門前去打開門。他的這些動作幾乎與長孫烈的叫喊同時完成,長孫烈一喊完,他人已恭敬地站在門口。
小水愛湊熱鬧,偷偷躲在門邊瞧。
「津海,整理包袱。」
津海與小水兩人同時愣住。
「還懷疑嗎?」
「少爺你說的是真的嗎?」津海囁嚅地問。
頓時一陣寂靜,小水也緊張地等待答案,沒想到長孫烈再開口時,竟是一長串令人臉紅心懼的咒罵。
津海趕緊關上房門,小水臉色更是慘白。
「少……少……」小水難看地笑著。少爺何時變得這麼口無遮攔了?
津海回以尷尬的淺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連他都不知道少爺是從哪兒學來這些粗俗下流的咒罵。
☆☆☆
衣戚泠拿著石杵將藥材搗碎,舀起一旁由井里打上來的水加入,再持續搗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