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能怎辦呢?那是人家的家務事啊!何況老劉現下正發酒瘋,待會兒搞不好見人就打,到時再閃就來不及了。」標準中國人怕事心態。
「可是不拉著他,罔市會沒命的!」
「吶,你們男人力氣大,去拉著老劉。」婦人把「重責大任」全推到男人頭上。
「呃……」男人面有難色。
「怎麼?猶豫了?」
「你們女人何不去替罔市擋幾拳?女人不是都此較有同情心,那就去擋他個幾拳嘛。」男人露出奸笑。
「你!你們男人全一個樣兒!」婦女氣得臉紅脖子粗。
外頭一干人互踢皮球,而里頭,只能用「人間煉獄」四個字來形容……
「你住手!再打我媽我就要你好看!」裴依護住瘦弱正生著病的母親,十五歲的裴依,該是花樣年華的裴依,卻有別于一般十五歲的同齡小女孩,她的哀愁、恨,正從此刻開始。
「他女乃女乃的!俺要打誰就打誰,敢威脅俺,找死!」話才落下,老劉又拿高手中的皮帶,狠狠往下抽,鞭打在裴依身上。
「啊!」裴依弓起背,背部一陣火熱、刺痛。
「小依!」罔市尖叫,連忙扶住裴依。「別再打了!」
「你給俺住口!」老劉氣憤地將皮帶往後一甩,正巧甩落桌面上盛滿酒的玻璃杯,頓時,清脆的破碎聲響起,地上碎了一地透明的酒液和尖銳的玻璃片。
罔市被這聲破碎聲震僵了身子,她小聲地道︰「老劉……」
老劉一巴掌甩了過去。「他女乃女乃的,你那是什麼臉!」
裴依勉強撐住身子擋在母親身前。「你別打我媽,否則我就跟你拼命!」她的背火燙、熱刺,好痛好痛!
「去他女乃女乃的!敢威脅俺,活得不耐煩了!」老劉語畢,又是一鞭下去。
「啊——」這次的撕裂感比先前一次還痛,是因為那皮帶在鞭打的力道下,帶起了地上細碎的玻璃片,結實的和皮帶打在裴依身上,頓時,裴依的背已染了一層鮮紅。
裴依不敢說出口,生怕母親會擔心而對繼父有所反抗,那只會讓她母親落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幸而她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襯衫。
她隱忍著,咬住蒼白的唇瓣噤聲,豆大的冷汗在額際冒開。
「老劉,你……你就別再打了……」
鄰居看不下去,終于有人開口制止了。
「干你們屁事,少管俺的事!」老劉的雙眼已沉積了太多的殘忍,嗜血的鮮紅染上他的眼楮,現在的他已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在他的腦海中,眼前這一幕幕都只是在作夢而已,他只是在「夢里」發了頓火。
鄰居再度閉口,以確保身家性命安全。
老劉再度將炮火轟向跌坐在地上的母女。
「你……帶了這麼個拖油瓶嫁給俺,把俺好好的一家小吃店吃垮,害得俺在街坊鄰居面前抬不起頭,害俺一生的積蓄全沒了!」老劉踉蹌後退,直到抵到餐桌邊,才止住搖晃不穩的身子。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對口一仰,飲盡瓶里的酒液,他以手臂揮去嘴邊殘留的酒汁,手中的空瓶用力一甩往屋外飛去。
還好屋外的人閃得快,否則又要有人見紅遭殃了。
老劉跨開大步站穩後,賞了罔市一個既響又脆的巴掌,打得罔市嘴角流出鮮紅的血,頭一陣暈眩。
「你別打我媽!」裴依護在母親身前,緊緊抱住母親。
罔市心疼的在裴依耳邊道︰「裴依,你別那麼傻擋在我面前,這樣你繼父會把氣全發泄在你身上。」她想扳開裴依的身子,可惜裴依硬是不肯。
「我不能讓他打你!」裴依含淚搖頭。
「裴依……」
「啊——」
老劉一把揪住裴依的長發往後扯緊,裴依只能依勢的向後仰頭,雙手護住疼痛的頭皮。
「他女乃女乃的!你們在說什麼?想著怎麼樣算計俺嗎?想著怎麼把俺吃垮嗎?」
裴依在身心俱創的情況下,憤恨地瞪著她的繼父,然後咬牙道︰「你有什麼好讓我們算計的?現在支撐這個家的是我們母女倆,替這個家掙錢的是我們不是你——啊!」
老劉更用力地拉扯,「他女乃女乃的!你找死啊!」他揚手賞了裴依一個既脆又響的巴掌,打得裴依頭暈目眩。
外頭的鄰居見情勢不對,認為不能再猶豫下去,連忙一伙人沖進屋內,男的拉住老劉,女的蹲去扶住罔市和裴依。
「老劉……老劉……別再打下去了,會鬧出人命的。」男人拉住想再往前一步的老劉,輕聲勸道。
老劉一陣暈眩,身子踉蹌地往後退了數步,跌坐在椅子上,兩眼迷蒙地看著裴依母女倆。
「你!我告訴你!早晚有天我會把你給趕出這個家……把你……」老劉話沒說完就全身虛軟地倒在椅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個老劉每次都這樣,喝了酒、打完了人就倒頭大睡。」扶起裴依母女的鄰居抱怨道。
「怎麼樣,沒事吧?」鄰居婦女審視了一下裴依身上的傷,動作粗魯地扯住裴依的手臂,卻連帶拉扯到她背後的傷口,和剛才被玻璃割出的傷痕。
「啊!」她倒抽一口氣。
「小依怎麼樣?哪里痛?快告訴媽!」罔市小心地拉過裴依審視。
「沒……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臉色那麼白。」罔市心痛的看著自己女兒隱忍痛楚,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瓣,只為了克制自己、忍住痛。
「別說那麼多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好了。」
「不用了!」一到醫院去,又要花錢了。家里的錢已經快用完,沒有多余的錢花在這些地方了。
「裴依,可是你的傷——」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口,自己涂一涂藥就好了。」她低頭輕輕踫壓手臂上的鞭痕,那泛紅帶血的傷口早就痛得她冷汗直冒了,可是她只能忍,為了母親也只能忍了。
「不行,你一定得去看醫生,否則我不放心。」罔市虛弱的靠在一旁櫃子上,她原是不想讓裴依擔心的,但心細的裴依仍是瞧出了端倪。
「媽,你沒事吧?」裴依的母親身體原本就不好,再經過老劉的折磨,身子已經脆弱得不像樣兒了。
「我沒事,快,我幫你上藥。」
「你們母女倆就不要再推托下去了,你們兩個是一樣虛弱,上藥這種事就由我來做吧。」隔壁鄰居蔡媽媽扶著罔市在椅子上坐下。「小依你也坐下,藥箱放在哪兒告訴我,我去拿。」
「在那邊的櫃子里。」她知道鄰居都怕事,這是中國人五千年來的習性,可是今天他們願意站出來拉住她繼父,她就覺得很安慰了。
「你們男人啊,把老劉架進臥室去。」蔡媽媽不悅的瞅著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老劉。
「好好好,我們把他架進臥房去。」
老劉被男人們架進臥房去,客廳現下就只剩蔡媽媽、罔市和裴依。
「小依你也真是的,你知道你父親喝了酒在發酒瘋,怎麼還和他硬踫硬呢?」蔡媽媽拿著棉花棒輕輕的替裴依上藥,可是再怎麼輕柔,都會踫痛她的傷口。
裴依皺著眉頭,沒有喊痛,因為她知道如果喊痛,母親會更加擔心她的傷。
「是他太過分,每次喝酒就只知道要拿媽出氣。」裴依執起母親那雙布滿傷痕的手。「你看,媽身上這種大大小小的瘀青不知道有多少,都是他每次喝完酒的杰作。」
蔡媽媽嘆口氣。「唉,老劉常拿你們母女倆出氣,這個左右鄰居都很清楚.可是老劉自從生意失敗後,情緒就一直很不穩,你們就多讓他點,免得到最後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