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工作。」他雙手墊在背後,靠著樹干而立,帥氣不已。
「鄉下這種地方不會有危險的,你可以先回去。」當她不自覺地注意他在背後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呼吸時,她的心就跳動得更快速,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種感覺。
「公主的安危不能輕忽。」他答得好公式化、好冷淡。她一顆澎湃的心忽然冷卻了下來。「你可以不用叫我的頭餃。」
「和公主之間的差距讓我不能逾越。」
罷畫上畫布的筆抖動了下,出了原本界定的區域。
她很狼狽的趕緊筆尖上的顏料洗淨,沾上白色顏料修補過失——那條說明她心亂的線。
她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那麼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回答,還有他平板公式化的聲調?
一道小小身影忽然跑到她身側,小手用力的拉扯她的衣角,她吃驚地低頭望著來人。
「為什麼?」稚氣的聲音有著不解、賭氣的成分。
「麥克?!」她吃驚低喊。不和她說話、不想和她見面的麥克竟忽然跑來找她!
「為什麼要讓瑪莉被人領養?為什麼蕥姐姐不幫麥克的忙,而讓瑪莉被人帶走?」麥克眼眶里泛著淚霧,聲音有些哽咽。
她蹲,雙手攫住麥克肩頭。「不是蕥姐姐不幫忙,而是蕥姐姐認為這樣對瑪莉比較好。」
麥克推開蒂希蕥,一個動作,眼眶里的淚水便滴了下來。「蕥姐姐騙人!瑪麗不想走,可是蕥姐姐卻讓她被帶走,蕥姐姐根本就不愛我和瑪莉,所以才會看著瑪莉明明哭得那麼傷心,你還說對瑪莉好!」
「麥克……」她伸出手想抱他,卻被他哭著拍開。
「蕥姐姐騙人!瑪莉被帶走而不阻止!」
「麥克,不是這樣的,蕥姐姐也很愛瑪莉,可是蕥姐姐更希望瑪莉能夠幸福。」
「我會讓瑪莉幸福!」他啜泣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會讓瑪莉幸福,我好喜歡好喜歡瑪莉,我會讓她幸福。」
「蕥姐姐知道麥克喜歡瑪莉,但是麥克有爸媽疼愛,瑪莉卻沒有,麥克難道不希望瑪莉也有個家嗎?」她試著伸手踫觸麥克的臉,在確定麥克不逃避後,她才緩緩地以指月復拭去他頰上的淚水。
「我可以把爸媽分一半給瑪莉!」他答得很肯定。
「可是,將爸爸媽媽分一半給瑪莉,麥克就只剩下一半的爸爸媽媽了,連爸爸媽媽的愛也只能擁有一半,麥克不會嫉妒嗎?」
麥克無言。
「瑪莉從出生就沒有爸爸媽媽,沒有任何家人,一個人孤伶伶地待在孤兒院里,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試著要愛瑪莉,要將所有的愛給瑪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難道麥克不為瑪莉高興?」她沉下臉。「還是麥克想自私的將瑪莉留在身邊,不讓任何人愛她,不想看她因為被爸爸媽媽疼愛而笑?」
麥克沉默了會兒。「我可以愛瑪莉。」
她一邊擦掉他臉上的淚,一邊道︰「這樣就夠了嗎?瑪莉只要擁有麥克的愛就夠了嗎?」
他又哭了,「蕥姐姐——」他撲進她懷里。「可是人家想瑪莉——。
「麥克乖……蕥姐姐也想瑪莉……」她抱著他安慰。
她能夠體會失去最愛的人的那種痛,像是會奪走人的呼吸和歡笑似的。
就如同小時候看著媽媽在眼前死去般,那種痛到現在還依然在心中盤旋不去,緊緊揪著她的。
「瑪莉還會不會回來?會不會也像麥克想她一樣想我?」麥克將臉埋在蒂希蕥懷中。
「會,瑪莉會想麥克的,她會像你想她一樣想著你。」「會嗎?」
「會的,一定會的。」
***
好不容易說服麥克,瑪莉被人收養的是好的,他才勉強睜著紅如兔子的淚眸離開。
而在麥克的打擾後,她也失去了畫畫的興致,一心只愁著年幼時母親在自己面前病逝的景象,那深深刻在她心底的悲痛。
爸爸因為思念媽媽而日漸衰老,臉上再難找到一絲笑容,有的只是憔悴。
她才知道,爸爸對媽媽的愛有如大海,永無盡頭,而且是這麼的波濤洶涌。
而哥哥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仍不見他對哪個人動心,她常問他不替自己的幸福著急嗎?
他總是答︰只要你幸福、快樂,哥哥就滿足了。
她知道,哥哥一定是執著于小時候對媽媽的承諾,一直將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位,就連自己的終身幸福都不管。可是,人總是會老,她不願見哥哥到老還是孑然一身,沒有人陪著終老。
他總是要接掌爸爸的位子,皇室也要他來傳宗接代,如果勉強娶個自己不愛,甚至連動心都談不上的人,那不是活受罪、痛苦嗎?
若只為了傳宗接代而勉強自己,那她寧願不要哥哥守侯著對媽媽的諾言,保護她一輩子。
她寧願看哥哥找到自己的幸福,找到一個能夠令他深愛的女人,就如同爸爸愛媽媽一般。
「公主要回去了嗎?」亞理士低聲地輕問。
她收拾畫具的手停了有半秒。「嗯。」然後又動手收拾。
才又動手,柔荑便被攫住,她驚詫地抬頭,望進一潭深幽難以理解的漩渦中。她全身戰栗,慌忙地縮回手,雙手交握,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傳遞給她的余熱,她有些留戀地撫撫被他握過的手背。
「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了。」他快速地將畫具一一歸回箱子里。
「我可以自己收……」
「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
他答得好公式化,險些傷了她的心。
他收起站立的畫架,將它靠在一旁的石椅上,然後從口袋里拿起手提電話撥號。
「喂,要回去了。」他簡要地要求別館派人出來載他們。
才要關上電話,她便急忙制止︰「等一下,我……我想用走的回去。」有片刻,她膽小得連這麼簡單的話都無法在他眼前說完。
他的臉看來是那麼的無害,但全身的氣勢卻又那麼強悍,眼眸時常無意地流露出銳利的光芒,讓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猜想起他的本性該是如何。
像現在這般,不說話、不理睬人、不苟言笑,就是他的真面目嗎?還是,這是他的保護色?
他挑眉睨了她一眼,在她嬌俏的臉蛋上梭巡著,她被他看得羞紅了臉,急急忙忙別過頭,而他才將電話拿到耳邊。「不用來接我們了。」關上電話,他提起一旁的畫箱和畫架。「可以走了。」
順著綿延彎曲的小徑,清澈的湖水就在身側,湖畔的蘆葦在風中搖曳生姿,就連蒲公英的白色羽毛也藉著風兒的傳遞,飛舞在幽柔的空氣中。
他們並肩而行,她一直低頭,以數著地上的石子來忘卻此時尷尬的氣氛。
她忽然抬頭,「問你個問題。」
他回過頭看著她。
「上帝送你個禮,在路的兩旁擺上由小到大的禮物,請問你會選哪個?」
他半刻也不思索,迅速肯定地回答她︰「都不選。」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都不選?」
「人的路不是只有一條,大大小小的禮物代表著你對某件事情的,擇其一便得放棄其他,你能確定自己的選擇不會錯嗎?」他淡淡地剖析。
「如果不選擇,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抉擇是不是錯誤的?」
「錯了能有後悔的余地嗎?做錯了某件事,一句重來,時光就能夠倒回到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時空中嗎?」
他的話沒錯,而且很輕易地便將她說服,她很佩服他的口才,以為他不喜歡說話是因為口才駑鈍,現在才知道,他的想法、口才,比她想像中來得上乘。
她太小看他了。
第四章
懊說偷偷模模的嗎?亞理士現在的行為是有點偷偷模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