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手一揮,抹掉了前世牆上的影像。所有的魂差來報到時都會被要求新生體檢的,前世牆上的紀錄,不管你經過了幾世,都會記得清清楚楚的。而錢不多這一筆,在鐵不語出現時,他就知道該是要有所交代了。
第三章
「哼!」要她跟錢不多道歉,腦子燒壞了嗎?
這調解署的人有病嗎?受害者是她耶,才一進來就要她跟錢不多道歉,有沒有搞錯啊!
「妳不願意?」調解署的張婆婆慈愛的望著鐵不語。她滿臉的滄桑,讓鐵不語沒有辦法對她破口大罵,雖然心里恨得牙癢癢的。
「我當然不願意。」這種廢話還要問嗎?
「好吧,那妳跟我進來,我們到第二訪談室去聊聊。」她牽起鐵不語的手,要帶她到別的地方去。
錢不多在旁邊看到鐵不語要被帶走了,心里有說不出的痛快。要被分開審問了吧,听說里面的人都來狠的,那丫頭終于要嘗到苦頭了!想跟我斗?哼!
「錢使者,等一下就輪到你了,你稍等一下。」張婆婆走到門口,又想到還坐在位子上等候的錢不多,隨即回過頭來交代他一聲。
「我?我不用吧?」錢不多臉上的笑容都僵了。
「要的。」張婆婆微笑的轉身離去,讓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進了第二訪談室,張婆婆要鐵不語坐在那邊那張靠窗的沙發上,她先去泡兩杯茶,這點待客之道這里還是有的。
「張婆婆,最近不用講電話嗎?」其實鐵不語跟著進來這里時,心里七上八下的,張婆婆居然還跑去泡茶,那茶不會有問題吧?
「最近啊……最近患上憂郁癥的鬼差是比以往多了很多,但是調解署里又不只有我一個張婆婆。」她慈祥的把茶放在鐵不語面前,剛泡好的茶最香了。
「不只有一個?那有幾個婆婆姓張啊?」真好,像他們勾魂署里就只有她一個姓鐵,連個同鄉都沒有。
「咦?妳不知道嗎?要進來調解署工作就必須要是姓張的啊,我們那里全部都是張婆婆。」這丫頭見聞太少了吧?這個招聘公告每年都會發放到各署去幫忙宣傳的啊。
「喔。」都是張婆婆,真是奇怪的地方。那大家進門大喊張婆婆,是誰要回答啊?
「進來的人不會直接喊張婆婆;況且進來的人要進來之前我們早就有名單了,誰是誰要輔導的早就分配好了,輔導員會直接去找你們的。」就像他們剛剛進來時那樣,也是她先去找錢不多跟鐵不語的。
「我又沒問。」不過想想而已,我會問那麼沒水準的問題嗎?
「問不問不在于妳的口,而在于妳的心。」這丫頭,積藏了太多心事,真是個棘手的個案。
張婆婆起身去拉開鐵不語身旁那扇窗的窗簾,那面窗子就像一塊投影板似的,看不到外面,卻看到許多奇怪的畫面,而那畫面……似曾相識。
「娘,妳睡了好久了,快點起來啊!」一個小男孩不斷想搖醒躺在他身邊的女人,可是那個女人就是沉沉的睡著,怎麼樣也不願醒來。
男孩穿著華麗的衣服,可是不知怎麼的,那衣服上沾滿了灰塵;而他那張哭花的臉蛋,更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拭去他的眼淚。
這時候有一名女孩走進了這間柴房,她端來了好幾個饅頭,想要讓小男孩跟這個女人吃一點。可是,男孩不吃,女人也不醒……
投影板上的影子搖晃,很快的就失去了影像。
「這影像里的男孩現在在哪?」這個她認得,她還是人的時候救過這對母子,不過雖然救了他們,可是後來那個女人又被她親手害死了,她的心里好愧疚。
「孩子,妳還記得就好。」張婆婆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是個好的開始。
「我當然記得!但這跟我這次跟錢不多吵架有什麼關系?」張婆婆沒正面回答。鐵不語心里著急,很想知道為什麼要給她看這個。
「這對母子,就是錢不多的妻子以及孩子。」千年來的恩怨,這孩子始終不知道為什麼錢不多老是針對她,她也夠無辜的了。
鐵不語驚訝得睜大了眼楮。「那就是說,殺死錢不多的凶手,就是我爹嘍?」怎麼會這樣?她雖然覺得錢不多跟她像是上輩子有仇一樣,因為錢不多老是壞了她的好事,但她沒想過竟是這麼大的仇!
「妳很聰明。那妳該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妳跟錢不多道歉了吧?這份仇怨,理當是由妳先開口道歉才能有個了結的。」鐵不語的領悟力滿高的,是個不錯的輔導對象,今天的個案總算不頑劣。
「一件事歸一件事。他害得我的鬼魂全飛走了,這點我為什麼要跟他道歉?」鐵不語倔強得很,對于那件事始終是無法釋懷。
「才覺得妳領悟力高,馬上又破功了。」張婆婆忍不住搖頭。
「我沒說錯啊。」不道歉就是不道歉。
「孩子,今天會發生這件事,就是因為錢不多的心里仍然有怨。錢不多生前是個很有名望的高官,做了很多好事,受到百姓的愛戴,本來應該會到天堂當神仙的,但因為這件事情,他的心里積聚了相當大的怨氣,才落得到陰間當一名小小的勾魂差。」千年來的仇恨,要說起來可是不容易,需要一點時間,可不知道外面的錢不多會不會開始沒耐性等了。
這樣啊,難怪他要這樣對我了!鐵不語心里暗暗的想。反正就算她不說,張婆婆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張是當年街邊小巷貼滿了的公告,我剛剛從檔案夾中找到的。」
鐵不語拿起了那張泛黃到快掉墨的紙。這是他們那個時候的官府公告沒錯,有時爹上街時會撕回來跟所有的叔叔一起看,他們看了還會笑個不停。
巡守錢董在往揚州任職途中,慘遭綠林大盜搶劫其財物,其一家大小皆不知所蹤。官府目前正加強巡邏各地,欲捕捉此惡名昭彰的大盜,民眾若有知情不報者,以同罪論處……
「這個我知道。」許久前的回憶回到鐵不語的腦海里,像個揮不去的傷痕烙在那里,那是個夢魘!
鐵不語端起了漸漸涼了的茶,靜靜的回想著以往。「我爹是個強盜,我小時候就知道了,因為我娘說她是被我爹搶回來的。娘每次想起都會哭,但她還是疼我的,這我都知道……」
那天,她爹帶回來了好多黃金,還有一對母子。那母親已經暈過去了,而那個小男孩不斷的在她耳邊叫著娘。她躲在簾子後面,不只那小男孩在哭,連她娘也在哭,娘一定是想起自己當時也是這樣被搶回來的。
她爹下令把那對母子關起來,就關在那個很多大老鼠的地方。那晚,她偷偷的跑到牢房邊,她發現他爹沒有把他們兩個關在一起,那個小男孩被關在隔壁牢房,他哭個不停,哭得她心都慌了。
「後來……後來……」鐵不語端著茶的手不斷的顫抖,臉頰也留下了兩行淚痕。
「後來怎麼樣?」張婆婆試圖要鐵不語全部說出來。這孩子,這麼多心事會憋死她的。
後來,她看到了自己的爹竟然把那個昏迷不醒的女人的衣服給月兌光,然後自己也月兌光,就在那個大牢房里,她看到自己的爹竟然壓住一個沒有任何意識的女人,並且在她身上不斷的扭動。她不知道她爹在做什麼,只听到他不斷的喘息著。
「他強暴了她!」鐵不語放聲大哭。幾千年了,她刻意讓自己忘掉這些事,不想想起自己有個禽獸般的父親。
當時,她娘就站在她身後,摀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大叫出來。這一憋……就是幾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