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芊芊有如逃難似地奔出家門,就怕與關世聿面對面,倘若他真是來送離婚協議書,爸媽一定會幫她擋下,勸阻他的決定。
只要不是最壞的狀況,他應會留下來等她,而她出門繞一圈,拖延一點時間,應該沒關系吧?
她邊走邊暗自祈禱,希望他只是來送個水果禮盒,一切仍有挽回的余地。
「芊芊去書局?」關世聿微愣,還以為自己可以馬上見到思念許久的她。
「說是去附近買盒水彩有急用。真奇怪,我記得她稿子昨天才剛奇出去而已。」黃母對女兒方才的異常行為很不解。
「先坐一下,喝杯茶,她一會就回來了。」黃父招呼道。「你跟芊芊怎麼吵個架就冷戰那麼久?」愛女心切的他,不禁對遲來的女婿叨念起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關世聿對妻子有愧,對岳父母亦有歉疚。
「芊芊也不對,我訓誡她好幾次了,以後再怎麼樣也不能隨便說出那兩個字。」黃母在一旁幫腔。
「芊芊沒錯,是我不對,全是我的問題。」關世聿面有難色,無法向岳父母坦承他傷害他們寶貝女兒的真相。
「我就說世聿個性成熟穩重,一定是芊芊任性,一時鬧脾氣。夫妻吵架都是床頭吵、床頭和,我跟她爸年輕時不也吵吵鬧鬧。
「一個小吵架她就往娘家跑,一住蚌把月,真是不像話。我想趕她回去,她爸又舍不得,說什麼一定要等你來接。」黃母叨叨碎念。
她雖與女婿不算熟識,但看得出他是個理智的男人,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同意離婚,而她一說自個女兒有錯,女婿馬上將吵架過錯往自己身上攬,讓她更覺得這次是女兒的不對,太不懂事。
「芋芊去哪個書局?在附近嗎?我看我去找她好了。」關世聿不好面對岳父母的質問,也不願听妻子因他受冤被叨念,因此更急著想早點見到她。
「就從這里的巷子口出去,往大榕樹那邊過去再走兩條街就到了。」黃母向他指路,告知書局名稱。
「你那東西……」黃父見他提著提籃起身,提醒他是否要把東西留下。
「我帶去找芊芊。」關世聿拎著藍色提籃,向岳父母點頭致意後,先行離開。
第7章(2)
黃芊芊沒去書局,她只是呆坐在榕樹下的石椅上。
中午過後,太陽正大,這時間沒有人在樹下乘涼,除了她。
她雙手托腮,無意識地看著樹干發呆,好半晌,忽然有人喚她——「芊芊。」
她轉頭,倏地一詫,忙站起身。
「你、你……」她眨眨眼,懷疑眼前的男人是幻覺。「老……老老公……」她顫聲輕喚,看見穿著襯衫、西褲的他依舊俊朗英挺,她心口怦跳了下,掩不住緊張。
「吃……吃飽了嗎?今天、今天很熱厚?」只看他一眼,她便不敢再盯著他面無表情的俊容,視線飄移,不自在地問話,還說得口吃。
必世聿黑眸鎖住一個月未見的妻子,貪婪的仔細打量。
她沒有任何改變,及肩的半長發襯著清秀臉蛋,有幾分少女的稚氣,穿著短袖T恤、五分休閑褲,衣服上頭還印著卡通圖案,看起來完全不像已嫁為人婦。
看著這張日夜思念的白淨小臉,他心里有些熱燙;她慌張口吃的模樣,讓他想起兩人初次約吃飯的情景。
黃芊芊知道他在看她,雖很想他,她卻不敢與他視線對望,只因不清楚他的來意。
她拉扯著椿樹須,假裝低頭把玩,始終屏息等他開口。
「芊芊,我有東西交給你。」關世聿語氣平靜道。見到她的剎那,他是有股想摟她入懷狠狠親吻她的沖動,但怕嚇著她,他只能強自壓下沖動,假裝鎮定。
「你、你把東西給我媽就行,我交代了。」她垂低頭,內心一陣緊張不安。
必世聿對她的話不明所以,「你不喜歡狗了?」
「嘎?」她抬頭看他,怔了下。
「我要去美國,幫我照顧這只小狽一個禮拜。」他抬高提在手中的提籃。
「蛤?小、小狽?!」黃芊芊張大眼,一臉驚詫。
她想過無數種他可能開口的話,卻獨獨沒想到這一句。
「他很皮,愛亂咬東西,你得小心稿子不要被咬了。」他將提籃放在石桌上打開,露出里面一團白色生物。
「真的、真的是小狽!」她更加瞪大眼,驚訝不已,方才是隱約有听到幼犬的細聲哼叫,她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哇——好可愛,這是小狐狸犬耶!」她忙伸手將小狽抱起來,臉上洋溢著歡快,忍不住興奮地把玩逗弄,完全忘了前一刻的緊張焦慮。
必世聿見狀,嘴角也揚起淡淡的笑意,沒想到她真這麼愛狗。見她粉臉上笑容燦燦,他內心無比寬慰。
由于他將出國一趟,無法把幼犬像盆栽一般輕易托他人照料,因此只能想到找她幫忙。
況且其實他存著心機,也想藉這理由和她見面和好,假裝之前的爭吵冷戰並不存在。
也許他該先向她說聲對不起,只是現在氣氛這麼好,他又不想提吵架的事,才直接說明來意請她代為照顧小狽。
「我帶了包幼犬飼料,一天喂三次,加些牛女乃將飼料泡軟再讓他進食即可。他長牙喜歡咬東西,我有準備磨牙玩具給他玩,不過他還是很愛四處亂咬。目前大小便還沒訓練好,你可以把他關在籠子里,他如果吵鬧就陪他玩一下,萬一太壞可以打他沒關系。」關世聿滔滔不絕的交代。
黃芊芊懷抱小狽,怔怔望著他,眼前的男人真是她認識的老公嗎?她第一次听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不過,他明明說過不喜歡寵物,怎會帶只幼犬托她照顧?
「那個……」她輕嚅唇瓣想問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還要趕回台北,晚上六點的班機,下周三會再過來。」
「喔。」她只好輕應,腦子仍無法消化這一連串的突發狀況。
必世聿交代完,邁開步伐便匆匆離去了。
黃芊芊抱著小狽站在椿樹下,目送著他離去的身影,直到巷子口一輛黃色計程車將他載離她的視線。
她抬頭看著自茂密葉片篩落的閃耀陽光,又低頭撫著懷里軟綿綿的可愛幼犬,懷疑剛才發生的事全是一場白日夢。
才一個月不見,他怎麼像變個人似的,盡避他仍面無表情,兩人也沒什麼對談,可她卻明顯感覺出他的不同。
她內心納悶不解,懷抱著狗兒,一手提著提籃,緩緩走回家。
「啊!忘了問這只狗叫什麼名字?」走到家門口,她呆滯的思維,這才逐漸恢復運轉。
「芋芊回來了!世聿呢?他不是去找你?」黃母見女兒踏進家門,後頭卻不見女婿跟進,連忙追問道。
「他搭計程車去高鐵站,說是晚上六點的班機去美國。」黃芊芊臉色平靜的解釋,腦中對他的行為仍感困惑。
「他不是來接你回去?」黃父一听,有些不滿。
「他說下周三會再過來,讓我幫忙照顧小狽。」雖無法理解他的異常舉動,她卻有種松口氣的釋然,至少他不是來談離婚。
她想,既然冷戰似乎已經事過境遷,那麼待他回來,她便能若無其事地和他一起回台北了。
未再回應父母的擔憂追問,她抱著狗兒回房間,心情愉快地陪小狽玩耍。
必世聿去美國不是為了工作,而是去父母住處,搬回一箱東西。
星期三的下午一點半,他由高鐵站轉搭計程車,直達黃家門口。
黃芋芊听到他來了,開開心心奔出門,似乎等待已久了。
「老公,我行李都打包好了,其實也沒多少東西,現在就能跟你回去。」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回台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