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輕輕倚著椅背,秦茵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心中的那塊大石在十分鐘前被搬開了,現在心頭的那個空位讓她深刻的感受到一種虛月兌的感覺。
差點……他就真的離開她了。
她的心髒在看到車子爆炸的那一刻,彷佛停了有幾世紀那麼久……直到藍浩在斷崖邊大喊他看到了掛在凸出來的石塊上的義鵬,她幾乎停止跳動的心髒才又開始運作。
他真的嚇壞她了。
二十三年來,她從不曾向老天祈求過什麼,她總覺得一個連親生爸媽都不在乎的人,有什麼資格對老天說話?她向來沒有夢想、沒有希望,不敢想象自己能像一般女孩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談一場甜蜜的戀愛。她想都不敢想。
她現在只希望大哥能睜開眼,看看她或跟她隨便說上幾句話都好。盡避知道他的心髒依然跳動著,但心里的那股不確定感還是存在。
她握住大哥的右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中,貼近自己的臉頰來回摩挲著。「起來跟我說說話啊,大哥。」
在她眼中的大哥一直都是意氣風發的,不該這樣蒼白的躺在病床上。
「妳要我說話,我怎麼敢不開口呢?」不知何時醒來的義鵬心疼的看著秦茵,想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憂傷,沒想到卻使不上力氣,左肩傳來一陣疼痛。
「不要亂動,你左肩有傷口。」
「傷口?」
「你忘了?」
「我出車禍了嗎?」一時半刻他還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受傷的,咬著牙等疼痛過去才慢慢想起--今天在要去接爸媽回家的路上得知自己的車子被放了炸彈。他還記得最後那一刻他跳車不成,因為車門給卡住了。「老天!我還活著?」他想起當時的情形,皺了皺眉。「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已經死路一條了呢。」
那種飛車出去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有生之年他絕不會再讓自己有機會再經歷一次。
原本正削著隻果的秦茵听到「死路一條」,握著水果刀的手冷不防抖了一下,水果刀掉落到地上,她趕緊撿起水果刀放在一旁,將削好成片的隻果遞給大哥。「你福大命大,不要亂說話。」
義鵬挑了挑眉,不表示意見。小茵不喜歡听,那他就不說。
「可能是因為你車門本來就是打開的,所以當車飛出去時重心不穩向右傾斜,沒有了山壁卡著,車門自然打開,你也就這樣摔了出來,掉在凸出來的石塊上。」
「這麼驚險?」
「嗯……」她起身幫他蓋好被子,看了看一旁的鬧鐘。「你剛剛才醒來,還很虛弱,得多休息,不要說太多話,我現在得出去……」秦茵話還沒說完就被義鵬沒有受傷的右手給拉進懷里。「大哥?」
「義鵬。」他笑著糾正,用右手將小茵撈到身旁,將她擁在自己懷里。「我是病人我最大,別走,在這里陪我好嗎?」義鵬口氣無比溫柔的看著秦茵。
「可是你身上有傷……」
「抱著妳我會好得更快。」義鵬笑咪咪的看著秦茵,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疼痛。沒有一個男人在說甜言蜜語時還會顧著其它的,那太不象話了。「妳知道當我看到車子飛出去的那一刻,我心里想著什麼嗎?」
她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連那時自己心里在想什麼都不知道。當時她完全傻住了。
「我在想,天啊!我真的要死了嗎?我才三十歲而已,事業剛剛有成,我還沒討老婆、還沒生小孩、還沒看到我的小孩長大、還沒組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死掉?老天真的對我太不公平了。」義鵬回想起當時,表情生動。
「你騙人!才不過短短幾秒鐘,哪能想那麼多!」
「真聰明。」義鵬快速的在她臉上啄了一下。「賞妳一個吻。」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悅與得意在他臉上明顯的擴張。
「你--」秦茵模著被偷了個吻的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在歷經了生死關頭一圈回來之後,居然能這樣神色自若的開玩笑?
大哥的腦子跟著撞昏了嗎?
還是她太大驚小敝了?他的樣子看來就像出門時不小心跌了一跤般,表情有點痛,但不是那麼令他在意。
「小茵,我差點什麼都沒有了。」看出她眼里的疑問,他嘆了一口氣,為自己這些年來的浪費感到好笑。「就因為我真的差那麼一點就什麼都沒了,所以當我醒來之後發現我身邊的一切都還在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幸福。老天並沒有奪走我的一切。」他深情堅定的看著她,將心中的感慨說了出來︰「還有那些在我身邊,我卻一再退卻、閃躲的幸福,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之前的我多麼浪費生命。我們該好好把握時間相愛,而不是用來試探、用來考驗或者……用來等待。唉!小茵,我們花在等待對方的時間太長了。」
每听大哥說一句,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大哥的每句話都深深刺中她的心事。
是呀!她花了多少時間來等待所謂的時間成熟?或者她根本對這段感情不懷任何希望?
「別再逃避了,好嗎?」
秦茵幾乎要因他口氣中的渴求感到心疼。她是這麼樣傷害他的嗎?一直與他保持距離,除了怕又讓自己傷心,也怕傷了家里的和氣。
「爸媽……那邊怎麼辦?」他們一直當她是女兒在疼愛,若他們知道自己居然跟大哥……他們會怎麼想?
「爸媽應該心里有譜了。」義鵬寵溺的看著秦茵驚訝的表情,笑著說︰「我們兩個之間自以為掩飾得好的情感太強烈了,除了凱娟那個沒神經的傻丫頭什麼都不知道外,大家早在妳離開家後沒多久就知道了。老媽還曾暗示我這個兒子真沒用,連一個女孩都留不住。」
在秦茵離開前,他與毓嫣之間的爭吵每每都跟小茵有關,再加上小茵離開之後他就不曾再交女友,兩位老人家都是聰明人,看情況也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只是兩位老人家向來不插手年輕人的事,他們總覺得孩子們的路就要讓孩子自己去走,這樣才有意思。
「你這三年來當真沒遇見其它令你心動的女人?」她一直很懷疑這一點。就算他不主動去認識其它女人,應該也有很多女人自動找上他。大哥的條件太好了,說沒有傾心于他的女人,怎麼可能?
「那妳呢?」他拿她的問題反問她。「難道這三年來沒有遇見條件好的男人追妳嗎?」
「我……那、那不一樣。」
「小茵,我們都一樣,沒什麼不一樣的。」
「可是上次那個女的……」
「我是個男人,我心里的女人離開了我三年,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妳要我如何才好?我可以不愛其它女人,但是生理需求方面……呃!這個就不是這麼容易解決了……」義鵬略略尷尬的說,不太習慣解釋這種私人方面的事情。
「凱娟也這麼跟我說……」
「是嗎……」義鵬突然感覺到自己有點累,將頭依在小茵身上。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義鵬給了個微笑,要慌張的小茵放心。「妳也知道我才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剛剛講太多話了,現在只是有點累,讓我躺一下。」
「大哥,你累就不要說話,干嘛……」
義鵬點住了她的唇,用盡最後的力氣吻住她。「叫義鵬。」
「你--」知道他的固執,若她不肯叫,他一定會跟她耗到底。「義、義鵬。」終于改了這麼多年來的沉重稱謂,小茵的心情頓時輕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