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將這些藥喝下。"
她硬是撐起一絲力量搖頭拒絕。
"你如果不喝,病又怎麼會好?"
好了又怎樣?不好又怎樣?人生不過如此,生死一瞬間,轉眼都將灰飛湮滅。
兒的眼角忍不住流下心酸的淚,看得霍戌陣陣心痛。
他咬牙說道︰"別哭了,兒,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霍戌再無猶豫,伸手握住兒的柔萸,像是要把他萬般堅定的意念傳達給她。
兒大受震撼,再度張開眼,水靈靈的雙眸瞬間像是恢復了往日神采。
沉默半響,霍戌端起旁邊的藥碗喝了一口,低,柔情萬千地貼著兒的唇,一點一滴的將之喂入。
"良藥苦口,忍著點。"
此時此刻,兒雖然說不出話,可是無盡的深情卻隨著藥汁流入她的五髒六腑,深烙在她芳心。"霍大哥……"
"不要說話,你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休息,藥喝下去,好好睡一覺。"他深情地注視著她。兒柔順一笑,緩緩闔上眼,很快就進入夢鄉。
她是累了,也倦了,畢竟她已經有多日沒有好好闔過眼,只有此刻在藥效的催力下,她能暫時讓她心痛的事,讓她只記得霍戌對她的深情和溫柔。
看見兒恬靜的睡臉,霍戌幾乎也忘了橫亙在他們面前的險阻。
他知道,秦皇若得知他今晚離開蒙府來到兒身邊,會有多震怒,不要說車裂之刑,只怕得受千刀萬剮之罪。
不過,他不後悔!
在傳出兒身體微恙,他雖奉命待在蒙府,卻曾三番四次偷遁回來探視,天知道,當他親耳听到兒對他的心意時,他內心所受的震撼有多大。原本他願意假裝什麼都不在乎,甘願一輩子掩藏自己的真心,所有的苦由他一人承擔,只要兒快樂就好。
如今看到兒的苦、兒的痛之後,他又怎麼能再道行秦皇的命令去迎娶另一個女子來傷害兒呢?
兒每流的一滴淚就像把利刃一樣刻在他心上,她痛,他比她更痛。
深深的情早巳經將他們兩人牽系在一塊,即便沒有未來,他也必須讓兒知道他的心中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
盯著兒沉睡的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漸亮了,小蓮在走進來的那一剎那,以為自己眼花了。
"霍、霍將軍!"她仿如石雕像一般動也不動。
而他的雙眼是直視著躺在床上的兒,那深情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為之動容。
"以後公主就要麻煩你們了。"半晌,霍戌開了口。
"霍將軍為什麼這麼說呢?你既然也喜歡公主,那麼您大可以稟告皇上,取消和蒙家小姐的婚約,您是那麼受皇上的重視,相信皇上不會太責罰你,何況還有公主替您說情。"他托付的意味讓小蓮為之一驚。
霍戌不答反問︰"今天陳太醫還是早上來?"
小蓮一愣,忙又點頭,"昨天皇上囑咐今天會在用晚膳的時候來探望公主,霍將軍要不要……"她話未說完,就陂霍戌以手勢阻止,他緊緊盯著床榻上似乎要醒轉的兒。
小蓮也瞧見了,忙趨前。當地看到旁邊擱著空的藥碗,以及兒漸漸清澈的目光,她頓時高興地叫道︰"公主,你藥都喝完了,太好了、太好了,我馬上去告訴小青她們,她們一定也很高興。"說完,她眼泛淚光,忙轉身飛奔而去。
"小蓮……"兒伸手欲喚,不意,卻迎上霍戌如火般懾人的目光,昏迷前,他以口喂她唱藥的情景躍人她腦中,燒灼她顫抖不已的芳心,也暈紅了她的臉。
"又發燒了嗎?怎麼臉突然紅成這樣?"
霍戌誤以為病魔又來纏她,忙伸手觸她前額,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看在兒眼中,是又感動又難受,她卻只能緊抿雙唇,垂下濃密的羽睫搖頭拒絕。
"怎麼了?"
"不、不要……"她多想接受他深情的關懷,可是她卻不能也不可以。
"兒"他又喚她。
"不,不要,霍大哥,你走吧!再不要管兒了,兒不值得你如此,不值得的……"她抽抽噎噎,緊抿的櫻唇泛出些許血絲,她卻渾然不自覺,因為心痛早巳侵蝕掉她所有的神經。
霍戌伸手輕撫她櫻唇。"為什麼?"
兒噙著淚,還是搖頭,仍是不敢睜開眼看他。
"兒為什麼?看著我,告訴我為什麼?"
兒再也無法抗拒來自內心的呼喚,緩緩睜開眼,當霍戌充滿深情的目光再度躍入她心海時,她不禁顫抖了,原來不知何時,刻骨銘心的情根已然盤根錯節,再也無法拔除。
"我……霍大哥,你還是走吧!就算今世你我無緣——"突然,兒掩面痛哭。
霍戌怔住了,隨即卻深深嘆了一口氣。"我是要離開,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即刻,可是離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今世你我或許無緣,但從今爾後,我霍戌心中只有兒一人,將再無其他女子可以駐足。"
兒抬起滿淚痕的臉,沖口而出,"可是蒙姐姐……"
"蒙姐姐?"霍戌的俊朗神目霍地一瞠。"你雖貴為公主,卻事事都為別人著想,你為什麼不多為自己想一點?那蒙玉雖是皇上親自配婚,我卻只當作是皇上所交付的一項任務罷了。婚事?早在我全家被楚國所滅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雖為皇上所救,可是我的心早隨百余口慘死的家人一起共赴黃泉。"霍戌說得輕描淡寫,可在他眼中,依然可以看出那深深留下的創痛。
他揪了兒一眼,繼續說,不過目光卻已變得溫柔。"你就不一樣了……"
"霍大哥……"兒情不自禁再度流下淚。
"或許我不該,不該對你動情,不該忘恩負義辜負皇上對我的信任,不該輕易許下對蒙大將軍的婚事,可是千萬般的不該,我都不後悔,即使因此讓我身受干刀萬剮之刑。"他堅定的目光再次讓兒震懾。
"霍大哥……"
"是你讓我再次活了過來,此生我再無遺憾。"霍戌突然仰天長嘯。
兒心中突地一瞅。"霍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一股無名的恐懼霍然掩至。
"對了,霍大哥你剛剛說耍離開——"她忘情地爬起身,卻因身子骨過于虛弱,若不是霍戌反應快及時摟住,只怕她人已摔落床下。
霍戌輕斥,"你的身體尚未復元,一切要小心,我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千萬要記得這不只是為了你自己,還有所有愛護你的子民。"他簡直不能想象,兒若再有絲毫損傷,他會有多心痛。
她淨顧著捉住霍戌,急說︰"霍大哥,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現在兒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說要離開?
難道……難道……"
她想到了蒙玉那天所表現出來的強烈情感,心中一窒。
她黯然低下頭,"是了,蒙姐姐那麼喜歡你,這婚事自然如常舉行,兒是……是應該祝福你們,如此一來,你又怎麼會留在兒身邊呢?"
兒雖然說得心痛至極,還是盡力在唇邊擠出一絲笑意。
"你真是這麼認為?"霍戌看著她。
她忙避開他的注視,咬牙說道︰"其實只要知道霍大哥心中有兒,那就夠兒開心的了,兒實在不敢再奢求什麼,而且蒙姐姐是那麼喜歡你,她對這婚事……"
霍戌再也听不下去,他伸手擁住兒,冷不防將自己的唇緊緊貼上她的檀口,多日的思念和深藏在心中的眷戀,在這一剎那,全化為濃濃的深情,深深地吻上。
這吻,雖然不是第一遭,至少霍戌曾為了讓兒服下藥而以口喂食,但不管對誰而言,當時的親密固然值得回味,但總是權宜之計,不像這回,乍然崩潰的情愫就像千軍萬馬馳人兒的內心,深深震動她,讓她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