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喜歡的人,只不過這個喜歡的人是她不能喜歡,也不能愛的人,若她一意孤行,將會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傷害了周遭所愛的人。
天哪!如果真有老天,是不是能告訴她該怎麼做?
「翩翩——」風沐人無聲無息地來到她面前,看著她那滾落著一顆顆不知是淚水還是溪水的臉龐,他愛憐的伸出手,輕輕拂拭著。
「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任何一切,就算被所有的人唾棄,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邊。」他輕聲的低喃幾乎擊潰翩翩僅剩的一點堅決。
「我……」
風沐人伸出手說︰「走吧!不要再理會無謂的一切了,我不會在乎過去的事,也不管別人會怎麼評價我,你也不要再把紀雲雲、你爹放在心上了。」
提到她的家人,翩翩本來要遞出的手隨即一縮,立刻往後退,舉劍橫擋在胸前,硬著心腸冷聲說︰「你不要再靠過來了,你既然決定要娶雲雲姊,這些話你就留著對她說,我不要再听你說這些甜言蜜語了,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多余的。」
風沐人朗聲一笑。「那麼……我如果說不呢?」他的目光充滿了受傷和痛苦。
「不?不,你不能說不,否則、否則……」一她手一揮,森冷的劍閃著詭譎而銳利的光芒。
「否則怎麼樣?你要殺了我嗎?用你手上的劍?」他又上前,步步進這,毫不放松。
翩翩又驚又慌,內心備受煎熬,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索性眼一閉,手上的劍猛然刺向自己雪白的頸項。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所以力道又快又準,不料,劍的去勢卻突然受阻,像是被某樣堅硬之物箝住。
她睜眼一看,卻驚見風沐人的手掌正牢牢地握住劍身,令人怵目驚心的鮮血從他手握的地方不斷滲出。
「風沐人你——」她著實被驚駭住,臉上的血色盡褪。
「你趕快放開!」這劍可是白展揚年輕時的隨身藏劍,盡避他在日後落魄到身無長物,這劍依然被他珍藏著,可想而知這劍該是有多麼珍貴和鋒利。
這時,如果翩翩手上再一使勁,只怕風沐人的手就會齊掌被削斷。
她驚慌地叫道︰「趕快放開!你可知道,這劍是可以削鐵如泥的,你趕快放開手,放開!」
風沐人卻像是一點也下以為意,「那麼你答應我,不管在任何情形下,絕對不會做傻事。」
這種時候,他竟然還一心一意地掛念著她,教她情何以堪?
她的淚一顆、一顆落下,無聲無息滴落衣襟、手背、地面,像是為自己撕裂的五髒六腑悲戚著。「好,我答應你,放開好嗎?」
曾經有個賢臣,因為得知自己無心而嚇死,可若是她,不知道該會有多麼高興。因為,無心,也就體會不出人世間的情字,也就會不知道心碎成片片的痛苦和煎熬了。
風沐人一放開,大量的血頓時從他手上汩汩滲出。
翩翩忙放下劍,從腰際掏出羅帕。「快把傷口包起來……」她催促了半天,風沐人卻仍是毫無動靜,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深地凝睇著。
「風沐人你——」她擔憂地看著他的手。
他卻是毫不在乎,一個轉身,避開了翮翩,任由鮮血紛紛灑下。
翩翩看得痛徹心扉,卻無能為力。
突然,風沐人仰天大笑。「好,很好,想不到徹頭徹尾我風沐人不過就是一個傻瓜,一個自以為是的傻瓜,人家明明不要我,明明已經有意中人,甚至可以為了她的意中人而寧願一死以保清白,我還在作自己的春秋大夢,以為可以一起比翼雙飛?哈哈哈!我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哈哈哈!」說完,他躍身飛起,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中,只在林間留下他悲愴而回蕩的淒笑聲。
「風沐人、風沐人!」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樣,翩翩不禁慌了,她知道他誤會了,想喚回他,可是才叫了兩聲,就忍不住掩面痛哭失聲。
她喚回他做什麼?告訴他,一切都是誤會,其實她內心深愛的人指的就是他,是不是?
但,這又有什麼用,又不能改變什麼,一切只會徒增彼此的痛苦罷了。天哪!有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
第七章
自從婚事決定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比紀雲雲更高興的了,雖然她沒有像幾個姊姊一樣嫁給皇親貴戚,風沐人的出眾,卻也讓她傾心不已。尤其當她輾轉听說連皇上都對他另眼相看時,一顆芳心更是為之顫動。
而且,她還曾暗中思付,即便三個姊姊都嫁入皇門,身分因此尊貴非凡,可是不管怎麼說,當今皇上的年歲幾乎和爹一樣,而太子,流連在脂粉堆中的傳言不斷,這些,總是個缺憾。
幾番思量下,她覺得自己幸運多了,如果真要說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風家堡」實在太遠了。而且,底下那些人甚至還告訴她,據說這世上除了「風家堡」的人之外,是沒有人知道它到底位在何方。
那麼,換句話說,一旦出閣之後,要想再見家人,只怕不是只有一個難字而已。
每每想到這,總令紀雲雲在欣喜之余有些悲傷,雖說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未來的夫家才是她可倚、可戀之地,但再怎麼說,從小孕育她的家園,總是讓人眷戀。
就像這些天,一些個隨身丫鬟知道得陪她離開長安遠嫁,在她面前雖然忍住了淚,可是不再調笑低語的惆悵和滿眼的淚光,她是看在眼中的,其實……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這,紀雲雲忍不住垂首低眉,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邊的刺繡,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像在為自己的即將離開而眷戀似的看著周遭的景物,不意,卻在傍晚的夕陽中,看到了子建高瘦清秀的身影。
「咦?子建哥怎麼站在外面?他是來找我的嗎?」
身旁的婢女小菊探頭看了看。「嗯,是耶!我去問問。」
「沒關系,我去看看好了,說不定子建哥找我有重要的事。」她轉首低眉吩咐,隨即蓮步輕移。她和子建、少均名義上雖是兄妹,可是,一來自己的性子沉靜,再加上他們總不是自己真正的兄長,因此,對他們她總有一份格格不入的陌生感,少均或許知道,所以和她是客氣得緊,但,子建對她的關心,雖是不經意,卻常讓人感動在心。
不想,紀雲雲才剛踏出門,就正好迎上子建投過來的目光。
黃昏的夕陽中,婆娑舞動的樹影令身著一襲潔白長衫的子建格外耀眼,映著他看著自己灼亮的目光,那麼一瞬間,紀雲雲平蕩如湖水的心吹起了一道漣漪,無端羞紅了雙頰。
忙低首,紀雲雲輕聲招呼道︰「子建哥,有事?」
自從婚事確定後,子建沒有一天不是倉皇過日,過去的自己雖沒有正式職位在身,可是由皇上交給他的一批足可比擬御林軍的好手看來,就已經說明了將來極有可能對他委以重任,但他從來不因此皺過一絲眉,只因為他深信自己足以擔當任何的重任,但今天,他卻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和自傲。
近看,他的容顏有些憔悴,甚至在他原本光潔的臉上已有些雜亂的髭須未刮。
紀雲雲微微一愣,印象中,子建向來不曾忽略這樣的細節。
似乎看出她訝異的目光,子建下意識地模了一下臉,苦澀的笑說︰「我看起來很不好?」
紀雲雲隨即收起自己驚愕的神色,低首不語。
「別騙我了,我知道自己這陣子是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