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鶴,」郁桻隨手一指。「是你做的?」
一瞬間,姜維寧神色閃過一絲脆弱的復雜,但她卻很快用微笑掩飾過。「朋友做的。」
「朋友?」
郁桻有趣的疑問語氣,像在說一個被朋友責怪、把朋友都舍棄了的人,竟然這樣珍惜地保留著朋友送的東西。
「那個朋友一定很重要嘍?」
姜維寧听出郁桻話語中的輕諷,只是持續著微笑。
「你想說什麼呢?」
「我想說什麼呢?」
打太極似的,兩人互相試探著對方。
以為姜維寧會再度借力使力推回來這話題,但她放下手中的餐具,望著窗口的紙鶴像望到遠方去。
「是以前喜歡的人送我的。」
是某天下午,兩人在讀書之餘,小虎心血來潮教她做的紙鶴。明明是教的人,做得卻沒有她這個學的人精巧,她還取笑了他一番,他裝作不高興的要把紙鶴揉掉,她卻將紙鶴帶回家,串起三顆紙做的星星,每顆星星里分別寫了小虎的名字——申、和、光,在最下面串著一顆小小的鈴鐺。
鈴鐺的聲音很清脆,因為太清脆了,風一吹就發出鈴鈴鈴的聲響,像不知名的地方傳來的哭聲一樣,讓人听了心酸。在法國一個睡不著的夜里,她就把鈴鐺拆了,而星星也在幾次搬移中不見了。
她回望郁桻,臉上已經是甜蜜的微笑。
「但是已經分開了。」
「怎麼分開的?」
姜維寧偏頭思考了一下,最後只是淡淡說︰「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郁桻卻勾起嘴角笑了。「下次要說謊話,草稿要打高明一點。」
姜維寧受震動似的看著郁桻,他感受到——什麼了嗎?
「你的房間只有必需品,表示你只會留你需要的東西,如果是自然而然就分開的過去戀人,應該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但是你還大費周章的留下這個褪色的紙鶴,你應該——」他直直探進姜維寧眼中。「還想念他。」
姜維寧意外的閃躲著郁桻的眼神,她太沉醉於自己的回憶中,盲目的想把郁桻當作替代品,忘了對方是一個厲害的人。
姜維寧,你這是在玩火啊!
「我猜得沒錯。」看見姜維寧受驚的眼神,郁桻露出滿意的表情。「不是自然而然分開,是被拋棄了吧!」
姜維寧倏然抬頭,心里松了一口氣。他或許敏銳,但還不夠,還不夠。
還好……
※※※※※※※※※
其實郁桻說得沒錯,一個突然離開人世的男朋友,跟她被拋棄了差不了多少。
執著於逃開有關申和光的過去種種,最後卻發現就算自己能離得開所有關於他的觸覺、嗅覺,能不看不听有關他的任河事,卻躲不了他在自己心中根深柢固的影子。
這也難怪,為什麼在她看到郁桻的第一眼,她輕而易舉就能認出他只是神似小虎的那個人,難道不是因為她還仔細的記著小虎嗎?
「維寧姐。」
執行制作小文剛好也到攝影棚,過來和姜維寧打招呼。她看見離去的豪華轎車,再看向姜維寧的眼中似乎寫了一點不以為然,從她對郁桻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
「郁大少叫司機送你過來?」
姜維寧點點頭。
他本來要自己送她過來,但姜維寧不喜歡這樣大剌剌的招搖,拒絕了郁桻。郁桻為了姜維寧這莫名的堅持笑了好半天,她就是不讓他在這些地方發揮他的紳士風度。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巴不得帶他出去炫耀,只有她躲躲閃閃的像怕什麼似的。
最後他堅持要讓司機載她過來,姜維寧也只好妥協。
「你之前不是說過對他沒興趣嗎?」
她的確說過這自打嘴巴的話。
「你是真的喜歡郁大少嗎?」小文不信地問著。
「嗯。」
「喜歡到要從別人手中把他搶過來?」
姜維寧低著頭,沒回應。
在這點上她真的無話可說的理虧,即使對象是唐月,她也不該這麼做。
「你知道現在大家把你說得多難听嗎?偏偏你一個字也不解釋。維寧姐,我真的不相信你也是他們說的那種拜金的人,而且你知道嗎?像郁大少那種人靠不住的,他能拋棄唐月,就能拋棄你,他根本是個紈褲子弟。」
姜維寧抬起頭,她知道小文是真的關心她,小文的率直令她感到溫暖。
「我知道,」姜維寧露出安撫的微笑。「我並不期望跟他天長地久,我知道他只是一時興趣。」
「那又是為什麼?」小文真的不解。
「我不是為了報復唐月或是為了從郁桻身上得到任何好處,有時候情感來了,我們只能依直覺而行。」
小文還是不解,但沒有再多問。
而姜維寧自己則想著,這番說詞,如果能說服得了她自己就好了。
進了攝影棚,化好妝、準備好後,姜維寧站到布景中。不知是誰故意將這期的八卦雜志攤開在流理台上,頁數恰恰是郁桻牽著她的手,走進她的公寓照片的那一頁。
之前的雜志只是繪聲繪影的寫著她和郁桻的關系,現在有了讓她無法否認的照片當證據,放雜志的人彷佛故意要試探她的反應似的。
姜維寧輕聲問幫她調整麥克風的小文。「今天的特別來賓是唐月嗎?」
小文點頭,夾好麥克風之後,蓋起桌上的雜志。「真是的,誰做這種無聊事!」
小文順手帶走了雜志。
唐月女王般的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大群影視記者。
姜維寧沒猜錯,今天要唐月來上節目是制作單位的意思,自從某位主持人開了在綜藝節目舉行八卦記者會的風潮後,各家電視台爭相仿效。現在她和唐月出了這麼大的爭風吃醋的八卦,制作人還不趕快把握機會,把兩位女主角湊齊,等著看節目中有什麼暗潮洶涌。
大概是因為發了消息出去,所以各家雜志、報社、電視台也都派了人來,真給足了唐小姐面子。
看她沒因為那本雜志而產生特別反應,記者們似乎有些失望。
在節目未開始前,記者先生小姐們把握機會拼命問著唐月問題。
「你最近的心情怎樣呢?」
「因為是工作,沒辦法嘍!一定要來。」
「會難過嗎?」
「當然會啊!但如果對方能這樣不管別人的感受,一定要在一起,我也只能擦擦眼淚祝福他們。」
大家問的不外乎是唐小姐對於這次情變的心路歷程,唐月一一回答,中間或扮可憐,或裝開朗,一副在脆弱中堅強的模樣,說著就算分手了,還是希望對方幸福的場面話。
期間當然也夾雜了一些問姜維寧的問題,但姜維寧跟這些記者全不是朋友,她平日沒有跟記者打交道的習慣,她的節目靠的不是炒新聞制造噱頭吸引觀眾,而是二十歲到四十歲太太主婦們的忠實支持,所以今天她也不想開跟記者打交道的先例。
導播宣布要開始錄影,記者們卻沒走,全等著看接下來有什麼新鮮事。
「今天我們節目的特別來賓是我們的常客唐月小姐。」姜維寧開場。
鞭頭掌聲響起,唐月走進布景中。
「大家好啊!今天我又來學做菜了。」
一面對鏡頭,唐月開始扮演絕對的弱勢,一副神情無法集中,相當介意姜維寧的模樣,幾次不小心差點灑了材料,中間更是夸張的讓菜刀擦到手指。
「對不起、對不起……」緊握住手指,唐月不住的道歉。
唉!姜維寧輕嘆口氣。全國的觀眾不知道要因為唐月的難過而認為她是多可惡的女人了。
「小文,麻煩你拿個OK繃過來好嗎?」
幫唐月止血的期間暫停錄影,唐月低聲說︰「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我一定要讓你所有的忠實觀眾都打電話進來罵你!我一定要讓你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