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長年握劍而長有粗繭的白皙手心中,躺著一塊半圓形的玉璜,玉身精雕彩凰,色澤紅潤通透,看得出其稀世程度。
但以璜上的雕飾看來,這玉應該原本是一對,那麼,其上之珩呢?
「這是妳小時候就配戴在身上的東西。」
「不知道主人將此玉給熒闕有何用意?」
她知道自己是名孤兒,三歲時就被主人拾回收養。而此玉之名貴,世間少有,顯示她應該來自不錯的身家。
但既然主人當年收走她身上或許可以認親之物,現在又為什麼要拿給她?
「沒有其它用意,只為物歸原主而已。」
「主人希望熒闕認親嗎?」
他聞言迅速貼近她,將她拿玉的手合上,大手將她的拳頭盈握在掌心,額抵著她的額,眼神凌厲而含帶警告,說話的口吻卻是溫和的──
「永遠記住,妳的親人只有我一個。」
「那熒闕拿此玉也沒用,要丟了嗎?」
「不用,佩著吧。」
「是。」她望著他深幽的眼瞳,很習慣性地應答。
不論寒君策的話語是否反復,是否矛盾,對她而言,命令就是命令,主人想說時自然就會說。
他凝望她寫滿單純信任與服從的眼,輕輕開口,語調略微喑啞︰「閉上。」
她順從地閉上眼,感覺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極輕,極溫柔。
握著璜玉的手,仍讓他的大掌緊緊包覆;他手心的灼熱,透過她手背上的皮膚傳達到她身體所有知覺,而主人那輕柔的吻,竟讓她漸漸覺得迷失,像在汪洋中泅泳,難以判斷方向。
寒君策驀然拉開兩人的距離,旋過她的身子,從背後將她緊緊抱住。
她的背緊密地嵌入他的胸懷,她半垂雙眸,一時之間還難以習慣和主人這樣親昵的依偎。
「主人……主人可是有事情煩心?」
「若我說有呢?」
一向恃才傲物、自信滿滿的主人居然也有覺得棘手的難題嗎?
「如果主人願意,熒闕……熒闕或許可以為主人分擔些許。」她放大膽子開口。
他並沒有回話,只是低頭在她耳朵旁輕輕呵氣,細吻中含藏憐惜。
她是他必須利用的一顆棋子,只是當她知道真相後,還會有那樣的眼神嗎?
他將她培養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乖順而服從,凡事淡然無畏且忠心不貳,卻也在他不知不覺的保護下,維持住如童稚般的純真心性。
他對她的教導雖然嚴厲,對她的行為卻相較地比對其它人更多了寬容。
這樣的現象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在他終于完全發現後,他已經為她起了患得患失的心情。
著實……可惱呀!
☆☆☆
日頭暖暖地照耀著,伴隨涼冷的風不停吹拂,也是個令人覺得舒適的天氣。
據說刀衛今天就會帶程嫣回返,寒武城內大多數的人,此刻都集聚在內城廣場上,想要看看未來的城主夫人長得是啥模樣。
遠遠地,一輛堪稱華麗的馬車由中央大道上緩緩而來,後面還跟著兩三輛車,載滿很像是日常家當的東西。
車上的嬌斥聲也隨著愈來愈接近的馬車而更顯清晰。
「你這個刀衛真是夠差勁!成天端著一張冷臉,是想擺譜給誰看?自以為了不起嗎?只知道趕路趕路的,也不想想我一個姑娘家出外多不方便!」
刀衛還是面無表情,靜靜駕著車,倒是圍觀的城民們都瞠大了眼。
耙當面罵刀衛的人並不多,不知道這程嫣姑娘是單純地不知道天高地厚,還是有恃無恐?
「不回話,是看不起我程嫣是不是?!好!等我當上城主夫人,咱們走著瞧!」
馬車在廣場中央停下,刀衛迅速下車,在寒君策和熒闕面前單膝下跪。
「稟城主,程嫣姑娘已經帶回。」
「咦?到了嗎?」馬車內傳來疑惑的細小聲音,而後又怒斥︰「刀衛,怎麼不扶本姑娘下車,這就是你們寒武城的待客之禮嗎?」
「刀衛,听到程姑娘的話了吧,本城怎麼可以對貴客失去禮數呢?」寒君策「唰」地一聲曳開折扇,將雙手弓環于胸前,緩緩搧著,語氣溫文含笑,只是笑意卻沒有達到眼里。
刀衛無言轉身,攙扶程嫣下車。
程嫣雙眼在環顧周遭一圈後,眼光瞬間鎖定在寒君策身上。
「你就是寒君策?」她高高仰起的美麗臉蛋上有絲倨傲。
程業在武林中的聲望極高,所以平日到程刀門作客的豪杰不少,程嫣從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稱贊呵疼到大,爹娘對她更是極盡溺愛,再加上出色的容貌體態,不論走到哪里都是年輕公子爭相追逐的目標,也因此養成她驕縱而恣意妄為的個性。
「大……」言武訓在旁想斥責,被寒君策揮手擋下。
「在下正是。」他輕輕笑道,仍是溫和有禮的口吻。
「很好,爹果然沒有騙我。」程嫣的表情很是滿意。
從一下馬車見到他後,她就無法移開目光。
俊美絕倫,豐姿超群,他的相貌是她自有記憶以來見過最好看的。
盡避此刻他臉上噙著溫文笑容,而輕搖折扇的姿態是如此瀟灑倜儻、玉樹臨風,但從他挺立的肩背卻看得出其氣勁內蘊、蓄勢待發的能力與決斷力。
這個男人根本是一頭未出閘的猛虎,武林中人眼楮都瞎了嗎?怎麼會以為寒君策功夫不濟?
難怪爹要她特別小心他!
雖然她此行的另一項重要任務,便是將寒武城現今的情勢以及所有底細調查清楚,並回報給爹,好讓爹有機會統御寒武城。但是在看到寒君策的第一眼之後,她就已經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定了這個夫婿。
「看來令尊對寒某頗多盛贊呀!」他又輕笑。
被他俊美無儔的笑容所吸引,程嫣一時之間難以呼息,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說好說,是城主絕塵豐姿令人難以忘懷,只怕那些贊譽還不夠形容于你。」
寒君策望著她低下頭,雙頰微微緋紅的模樣,眸光中閃過一抹冷意。
「承蒙姑娘看得起在下,既然姑娘也無異議,那麼婚事必須盡快進行。」他轉頭朝僕役總管開口︰「總管,加速籌劃婚宴事宜,發帖給武林各大門派,半個月後舉行婚禮。」
「那……那麼快?」程嫣難掩驚訝。
時間如此匆促,她根本就沒有辦法伺機調查寒武城內的機密啊!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當然要快,望姑娘原諒寒某的唐突。」
有禮的客套底下卻是不容更改的命令,程嫣望著寒君策臉上和煦的笑意,背脊突生一股寒冷。
她連忙別開頭,這才看見站在寒君策側後方,始終低著頭的熒闕。
「妳就是劍衛嗎?抬起頭來。」
既然寒君策已經下令婚事進行,那麼她在城內的地位也等于正式確定,她當然可以對屬下擺出城主夫人的架子。
熒闕依言抬頭,看著程嫣美麗倨傲的臉,心中泛起疑惑。
怎麼覺得她的神韻似曾相識?
「果然如傳言所說,生得國色天香!」程嫣咬牙。
武林大會之後就曾听說關于劍衛的傳言,她還當是別人說得太過夸張,如今一見,她才發現自己向來自傲的容貌竟被狠狠地比了下去!
「程姑娘過譽了。」熒闕低聲開口。
「程姑娘?劍衛該改口稱我為夫人了吧?」程嫣瞪著熒闕,蓄意給她下馬威。「是不是過譽,我也不跟妳客套,只願妳不要是『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之輩就好了!」
熒闕听聞她酸溜溜的恐嚇,並不答腔,仍是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倒是旁邊圍觀的人們臉色都沉了下來,氣氛一時僵凝,但是專注于瞪視熒闕的程嫣顯然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