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郡平支起上半身側臥,深情的眼離不開面前疲累熟睡的人兒。
他的彤兒呵……
望著她披散的發,他玩心一起,撩起一束自己的發與她的同結成辮,用發尾打了個俐落的結,抬眼便見她已經清醒,正凝視著他。
"結發……"他抬起發辮笑道。
從方才便一直看他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結發,又見他帶著一絲淘氣的笑臉,她的眼眶倏地涌上淚霧。
這樣的親匿呀!如果是夢,能不能永遠不要醒?
如果連依偎都能讓人心痛,那麼再一次的離別,她還受得了嗎?
他趕忙放開發辮,環抱住她,吻去她的淚,輕道︰
"別哭了,我會難受。"
"擎烈不會放過我們。"璩若影低語。
"那與師兄做對亡命鴛鴦,相約來世鴛盟,如何?"他輕點她細致的鼻頭。
她笑了。
"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再認真不過!"低下頭,密密實實地吻住猶帶淚痕,卻笑意盈盈的人兒,傾泄所有曾經深深壓抑的情意。
許久之後,膠著的唇才得分離,他一手摟緊輕喘不已的佳人,另一手則眷戀不舍地撫著她的頰,將自己的臉埋入她肩頸處的柔細散發中,輕聲又溫柔地,呵著氣問道︰
"彤兒,可還會感覺不適?"
原已嬌紅的粉面在听到他的問話後更添麗色,她圈住他的頸項翻轉,換他躺臥榻上,她則將頭側置於他的心口處,听他不甚平穩的心跳。
"無礙的。"听著耳邊傳來的節奏由快速到平穩,她嘆了口氣,笑道︰"我曾經以為,這樣的相依,是永遠無法求得的幻夢泡影。"
"我又何嘗不是?"
他撫著她螓首,也輕撫著讓他給拉去相結的那撮發辮,讓一室溫暖的靜謐持續,體會兩心相依的感受。
許久以後,帶著些許不確定,晏郡平遲疑開口︰
"這兩年來,我一直想問你——你……還恨師兄嗎?"
"在找上季嬿當時,是的,但在落崖那一刻,望見師兄心碎的神色過後,我就已經後悔了。"璩若影無法否認當初確實懷著故意,但更多的,卻是心痛。"讓師兄看清楚的做法還可有其它,而我卻偏偏選擇極端,對你的歉意也因此成為支撐我活下來的因素。師兄,是彤兒不對,我才想問你——會怨我嗎?"
"不,是我罪有應得。"怎麼舍得怨她?是他自己的錯,又怎能怨她?
只是,若他錯過了呢?
那幾日,他的思緒一直惶亂不安,腦中只盤旋著彤兒哭泣憤怒的臉,因而向山下村民告了罪,繞道去購買她最愛的蓮香糖後,便匆匆忙忙趕回山上,沒想到遍尋不著盤據他心的人兒,卻在簌竹齋看到她刻下的警語。
他仍記得,當時他有多麼慌亂無措,仍記得當她看到他趕到時,那明澈雙眼中的控訴,夾雜著松了口氣的笑意。
"但你如何肯定我會早回?"
"我只是在賭,定期下山行醫雖是你不願免,也不可免的責任,但師父仙逝未久,你心下必定為情況不穩的我掛記擔憂,因而會早回。師兄……"她嘆氣,抬起頭望人他的眼。"我在賭,賭你我的相知,也在賭你對我的心意,我始終相信——你舍不下我。"
他的彤兒呀,仍是這般知他……
"你真的很傻,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如此決絕,為了我,你可以付出一切。"雙手輕撫她白皙的面頰,他低語︰"彤兒,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夠學會愛自己比愛師兄多一些?"
她靜靜凝睇他,而後啞聲開口︰
"我很任性呀!為了讓你內疚一輩子,所以選擇在你面前結束生命。淨說我傻,師兄不也是?"
"比不上你,我的彤兒是個只懂愛人,卻不懂得愛自己的人。"他嘆笑環住她的腰,將她拉上,與他眼對跟,柔聲道︰"所以,你說對了,我永遠也舍不下你,這一世,我們注定糾纏了。"
她的淚,因他低低訴情,再度不爭氣地落下。
她期盼許久的許諾呵!縱使前途茫茫,只要兩人心心相系,再無怨悔。
"你說,我們避得過擎烈的追索嗎?"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接住她的淚,話語中有著自信。"之前為了照顧重傷的你,無暇顧及太多,我也想知道,若我們真的藏住行蹤,他會有多大能耐找到我們?"
"如果可以,我真想長居莫離山,與師父為伴。"璩若影輕語。
"會回來的。"看著窗外透過葉隙灑落的東升日照,明白此處不直久留,於是他扶她坐起,為她著裝。
"但願如此。"如果有命活到那時的話!
正在思考,神色卻因看到的景象而怔楞。
"怎麼了?"
"陶偶……"是錯覺嗎?怎麼覺得,陶偶臉上的燦爛笑容,點亮了喜氣,不再失色。
"我就說了,這是師父的遺願呀!"晏郡平隨著她的目光望去,而後開懷地笑了,心底的陰影正慢慢消除。
輕啄璩若影仍舊呆楞的臉頰,他扶她下榻。
"我們先到師父墳前上香,然後再起程,如何?"
"發還未解。"她看著兩人之間糾纏的牽連。
"結著,不好嗎?"他蹙眉,臉色有絲賴皮。
"師兄,"她好氣又好笑。"你變太多,我不太習慣。"
"變太多?"他捧著她雙頰,故意問道︰"變得輕狂、變得炙烈、變得心絕、變得不擇手段,還是變得無賴?"
"你說呢?"明知故問!
"你愛哪個我?"
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她相當不知所措,只好惱怒瞪他。
"就算你不說,我可也明白,只要是我,彤兒皆會無異議接受。"他輕笑,惹得她面泛紅霞。"這份心意,就如同我此生此世,只為彤兒一人而變。"
"別再取笑了……"她低頭,緩緩拆解他們的發。
"別!"他擒住她的皓腕。
她化開他的手,繼續拆解。
他一邊阻撓她拆解的動作,一邊維持兩人相結的發。兩人就這樣一拆一化,一結一解,一路對招到屋外。
"好個濃情蜜意,是不?"陰冷的聲音,夾帶無邊怒氣響起。
"擎烈!"璩若影止住動作,眼光凝在嚴擎烈僵硬的怒顏上。
她的幸福,一定得如此短暫嗎?
眼角余光瞥見嚴擎烈身後的兩抹倩影正瑟縮發抖,她不禁一笑。
"早該猜到是你們。"
"距離大婚不到一個月,你卻背叛我,若影,你是存心教我顏面無存嗎?"
听見嚴擎烈的指責,璩若影低垂雙眸,不願為自己辯解,倒是謝寧香先一步沉不住氣。
"別怪師父,是我下的藥!"
"是呀,冤有頭,債有主。"嚴縴縴發出微弱的聲音,撇清關系。
"你們一體同罪,別以為我不知道。"嚴擎烈向後睨視,表明誰也別想月兌逃。
再轉回頭,便見晏郡平已擋在璩若影面前。
"保護者,你夠格嗎?"嚴擎烈眼神越過晏郡平,直望向璩若影。"請柬早已廣發各路,婚禮勢在必行。若影,回我身邊,我可以既往不咎。"
晏郡平移身擋住他的視線,堅定吐語︰"她已是我的妻。"
"晏郡平,你不是我的對手。"嚴擎烈輕蔑道。
"想染指她,除非我死。"
"遂你所願!"嚴擎烈面容盛怒,掌風先解了兩人相結的發辮,而後直攻晏郡平。
晏郡平承接他的掌氣,身形向後彈開,氣一沉,借勁使力,躍至嚴擎烈身後,化指為劍直刺嚴擎烈身後大穴。嚴擎烈回手後劈,化開劍招,迅速出掌攻向晏郡平心肺處。
晏郡平急忙收勢,向後縱身,嚴擎烈直逭,窮攻不舍,攻勢既猛烈又迅速,讓晏郡平應接不暇,開始顯現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