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她的感情來轉移對彤兒的情思,嚴格來說,他並不欠她。
直到她對師父及彤兒下手,讓他徹底醒悟,卻因為這份情牽而難以追究。
現在她竟將所有過往與情傷推責於他人,如此自我的人,他何需再忍!
"交出謝寧香,過往不論。"沖著心底仍存的情,她隱忍著。
"休想。"他怒視季嬿。
氣怒難禁,恨意勃發,令她眼更紅,寒氣遍布周身。
"那我就先殺——了——你!"恨到深處,語調是絕對的冰冷妖異,凝氣於掌,她決心不再留情。
晏郡平運動真元,準備拚命一搏。
這場恩怨早該結束了,他背負太多,早已疲累不堪。
助季嬿奪教,原是為彤兒報仇,到後來才覺悟︰他竟徹頭徹尾被蒙在鼓里……
再多的恨意,也敵不過自責與心傷,於是他銷聲匿跡,自我放逐,企圖用傻傻追尋來欺騙自己,讓自己麻木。
他好累,生死早已看開,但縱然他死,季嬿也會自食惡果!
早該結束,他也終於可以解月兌……
璩若影情急之下折枝為劍,下手絕不留情,招直取赤雲教眾要害。
用人海戰術困她,確是良策,尤其左右護法默契之好,逼得她無暇喘息。
眼角余光瞥見晏郡平那方戰況,她心下陡然一沉,於是運足全身功力,震開所有圍攻的教眾,手中木枝頓時化為灰粉。
赤雲教眾遭到震退,因受不住氣力沖擊而紛紛嘔血。
她飛身擋在晏郡平身前,硬是接下季嬿狠絕的一掌,倒退數步,亦口吐鮮紅。
"為什麼?"晏郡平心神俱裂地接抱住璩若影。
"只因……知你情真。"她難得地在他面前展露笑容。
"你,是女的!"季嬿看著自己收回的手,不願置信的責問。
"是又如何?"謝寧香朝她挑釁。
"很好,那你們就一同到地府作伴吧。"她再度運氣,奪命之掌即將落下。
破空之聲傳入,一根細枝貫穿季嬿左肩,將她逼退,隨後一道黑色的魁梧身影飛縱而來。
來人身後,有由遠而近的奔騰馬蹄,顯示援兵不少。
"擎烈……"璩若影輕喊,松了一口氣。
季嬿當機立斷,舉起手,示意手下再度發動攻勢。
璩若影掙出晏郡平懷抱,飛快閃至謝寧香身後,運掌將她擊飛,恰巧落入方停步的來人懷中。
季嬿則趁璩若影無力防備的空檔,將她打落山崖。
"若影——"晏郡平大喊。
再一次的無能為力,一樣的景況,他……還得承受嗎?
不,再也不了!毫無猶豫地,晏郡平隨後跳下山崖。
"師父!晏大哥!"謝寧香哭泣狂喊,急欲掙月兌箝制者的懷抱。"放開我!師父——"
不耐於懷中人兒的死命掙扎,嚴擎烈干脆以手刃劈向她頸側,讓她昏迷。
"哈——哈哈——"季嬿先是怔楞,而後瘋狂大笑,流著淚低喃︰"你……可真懂得如何傷我!"
"關心你自己現下處境吧。"嚴擎烈抱著昏迷的謝寧香,凝望她的眼瞳閃過深幽,在對季嬿出言恫嚇的同時,亦示意隨後趕至的人馬下崖救人。
"誰也別想救他們。"季嬿按住傷處,陰冷說道。
"嚴擎烈倒要討教。"他狂霸挑眉。
"嚴擎烈,薈龍幫主嚴擎烈?"季嬿心下一寒。
修為高深的傳奇人物,從來不願涉足江湖恩怨,怎麼出現在此?
以她現在內力與軀體都受創的情況下,硬打只會是場苦戰。
"傳聞嚴幫主從不過問江湖中事,怎麼如今會來插手?"右護法床去嘴角血跡開口。
"只怪你們動了不該動的人。"嚴擎烈冷語,張狂的氣勢,蒙上殺意。
"璩若影與你有何關系?"季嬿問。
"你不配知道。"剛烈、淳厚的嗓音,吐語絕對鄙視。
"放肆!"左護法動怒,舉劍攻向嚴擎烈。
劍尖直刺他心口,但僅離他身前一寸,便讓他快速騰出的手接夾住,貫氣於內,倏地將整把劍向後彈射,劍柄重擊左護法心口,使其直直向後飛出。
季嬿迅速接住差點飛落山崖的左護法,余勁之強讓她也連連後退,嚴擎烈渾厚的內力令她心底暗驚。
"撤!"將奄奄一息的人交給右護法後,她迅速下令,率教眾飛快上馬遠離。
"逃得過嗎?"嚴擎烈陰沉低語。
深深看了懷中滿臉淚痕的玉人兒一眼,他邪魅一笑,領人離開。
夕陽斜照,映了滿地紅霞,與崖上未乾的血跡,交織成炫麗奇魅的光采。
人命……何其脆弱。
強勁的溪水不住沖刷著,帶來冰寒與沖擊的疼痛感受。
晏郡平強抑下痛楚,在水中尋得璩若影載浮載沉的身子,急摟住她,運動真氣護住兩人。
"你……何必?"璩若影硬撐起逐漸迷離的神智,不解他的行為。
"噓,保留氣力,別說話。"他護著她在漸趨和緩的水中泅著,尋找上岸地點。
落日斜暉下,紅橙色的溪水寒涼透骨,但他的體熱卻溫暖她的心。在他終於決定上岸處之時,她也在他懷中失去了意識。
"撐著些……"他喃語,知道她受傷過重,有生命之虞。
何必?
對他來說,這是個值得深想的問題。
水珠不斷落下,灌溉身下乾軟的草地,他腳步微顛,邊尋找避身之處邊思索著。
為何看到她墜崖會有心痛的感受?為何會不加思索隨她躍下山崖?答案,他還得再想想。
璩若影本身是個謎團,讓他疑慮記掛,無法灑月兌離去。
所以,在他酒醉醺然,意識茫茫之時,他的行動遠快於他的意識,回到她們的身邊。
眼尖地看到前方有一隱蔽洞穴,他決定先帶璩若影入內療傷。
一開始的跟隨,只是因為在謝寧香身上找到對彤兒思念的投射,之後卻是璩若影佔據他所有的思緒。
為何?他不止一次自問著。
當謝寧香拋給他一連串的謎團之時,他竟是毫無疑問地接受與欣喜,而直接掠過理智思考。
原以為是自己因期待太久而情願自我欺瞞,在心底深處,卻隱隱覺得答案不盡然如此。
小心翼翼地將璩若影置於地面,他執起她的手謹慎診脈,腦中卻仍盤桓著不散的疑惑。
彤兒習慣用劍,對掌法一竅不通,而璩若影卻慣於使掌,這也是他遲遲不敢確定的因素,直到看見她落崖前那再熟悉不過的劍式。
直覺,是世上最奇妙的東西……
疑惑未退,指尖卻傳來異樣的流動。
咦?
思考中斷,專注的眸轉為驚愕,他探向她的頸間脈搏,以確定令他震驚不已的氣息流動。
從前他總會為彤兒煎煮藥湯,小時候的彤兒對他依賴過甚,非得要他先喝,她才肯入口,因此到後來,他習慣煎煮兩人份,再與彤兒一口一口對分。
這些藥湯的用途,不僅在於補身益氣,對功體增進更有幫助,是他因著彤兒的體質,為她精心鑽研調配的,連季嬿也不曾喝過。
她的體香,便是由此而來。
也因為長期服用自己調配之藥,讓他與彤兒的體質逐漸改變,變得愈來愈相似。因此當他將自己的真氣過渡給彤兒之時,奇異地與她體內真氣相融合,形成另外一股特殊的調和之氣。
這股氣息,諧和舒緩卻又蘊藏宏大力量,逐漸漫過彤兒原本的極限,有如海納百川,讓本即秉賦過人的她更能突破精進。要不是後來她因傾盡全力追查凶手證據而停止修習,在他所能見著的時候,她的武學修為將是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