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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君劍 第24頁

作者︰竟陵

方才她是這樣說的吧?其實知道自己再不應該對這樣的話語有任何情緒,也知道再沒有理由對自己訴說柳陌的無辜,那日他听得清清楚楚,她嫁給他,為的就是這一天。可是……當日她為自己擋的一掌又算什麼?

她該死,卻還不能死,為著一個……讓他心中酸苦卻又無力分辨的緣由。

「對這樣的人,何以還勞煩大姊親自動手呢。大姊傷後未愈,再留她幾天性命,或許也可叫那洗塵寰多擔心幾天……」提到這個名字,山碧眸中迸出火光,他轉向柳陌,語調平滑卻森冷︰「他可是在寒玉莊外痴痴候著妳呢,可惜,青蓮池內別有洞天,害得你們犧牲這麼多卻還不能團圓,這幾日怕是格外難耐相思吧?」

听見他的話,柳陌臉色倏地刷白,他……在說什麼?他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擅自對她揣測……她暗自喘著氣,忽然,來自下月復的一陣抽痛讓她眉一緊--

為他擔心嗎?山碧胸口火更熾,「妳說,我若在他面前殺了妳,他會怎麼樣?」

她咬緊牙根,不讓自己月復部的劇痛由表情泄露。她的驕傲不允許她示弱,即使,她知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是負虧了寒山碧。「洗塵寰是一莊之主,他知道他應該做什麼事情,那天在寒玉莊,你不是已經看見他們的決定了嗎?既然被--」突然緊縮的抽痛讓她差點說下出話來,柳陌臉色發白,暗暗喘息,「被你們所擒,柳陌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妳--」山碧為之氣結。這個女人,難道至今還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還是真這樣視死如歸完全不重視自己的生命?他回過頭面向大姊,臉色冷峻。「大姊,她害了這麼多人,不能就這樣一劍便宜了她。不如……」

他的言詞殘忍,但是她再也听不進耳朵。

一仰頭,她的意識已經失去,而淋灕的血由她的汩汩涌出,意味著兩人之間最後殘余的羈絆也將隨著決斷的情分而徹底除滅。

地窖之中不辨天明天暗,不覺日月流光。

她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依稀可見的只是坐在鐵柵外,正打著盹的青年。

那是寒山碧?在他已經將她恨入骨髓的今天,他怎麼會……輕輕推開自己身上新添的棉被,楊柳陌坐起身,努力回想之前的變化。

一道驚懼的臆測竄進她腦里。

「妳終于醒了。」青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柵欄旁,無爭的睡顏被防備所取代,讓她清楚地了解︰過去,永遠不可能再回來。

他撇過頭去,像是因為嫌棄,甚至不願正眼看她。「……妳可不能這麼早死。」

她楞楞地發著呆,四肢發軟,下月復仍有隱痛。「孩子呢?」

「已經沒有了。剛好符合妳的心意不是嗎?」他的眉心一皺,臉色露出嫌惡。

「當初沒有順利流掉,妳一定很扼腕,這下倒好。」

「沒有了?」她無神的眼瞳飄蕩,咀嚼著這個消息,卻又像是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義。她悲傷的表情,反而令寒山碧心火更盛。

「夠了!不用演戲。妳從來就沒有愛過這個孩子,現在再來傷心只會令我覺得虛偽。妳前幾天不吃不喝,難道不是存心要殺了他?」

不……柳陌心中像是悄悄塌陷了一處。

當初打胎藥沒有奏效,她已經決心要養育這個孩子。但是,如今再說一切都只是荒唐的空談。也許,是她的孩子也意識到了母親的絕望,所以才選擇比她早一步離開吧?柳陌默默地揣想,唇邊扯出一抹虛妄的微笑。

「死得好……妳是這麼想的吧?」見她不言語反倒還微笑如一朵月下曇花,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口舌像箭一樣地向她攻訐︰「反正不是妳所愛的人的孩子,如果真的生下來,對妳跟洗塵寰的將來八成是個累贅……」

「……你是最不能這樣褻瀆他存在的人。」

「哦?我說錯了?我沒資格?還是他根本就是妳跟洗塵寰的--」

「走!」柳陌發出低啞的一聲沉喝,怔住了山碧尚未來得及出口的惡言。「我說走你沒听到嗎!我不要再看到你!」

她用虛弱的身體發出尖銳的嘶吼,猶如困獸之斗;她手掌扒著地上的雜草泥沙,奮力地擲向牢門外的他。

他定眸望著她匍匐在地上掙扎,美貌已成憔悴,甜笑化作夜叉。

與她清澈但怨懟的眼神相望,他竟無法阻阨自己對方才詞鋒的心虛。

他終于轉身離開。踏著隱微的哭聲,將之拋卻在後。

夜已三更,山碧卻仍睜著眼看著由窗外灑入的月光,皎潔的、溫柔的,卻照不到他心底去。

他是徹底讓黑暗與嫉妒佔據了。數千條人命,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但那些平日一起練劍一起喝酒的同門兄弟,那些坐在他膝上牙牙學語的孩童,又是何辜?

他無法阻止自己言語的刻薄,該說的,不該說的,當他面對那個女子時,便毫不考慮地出口了。彷佛要讓她也變了表情,那些潛藏在心底的苦澀才能有所依憑。

原來他曾經想要給她的成全也不過是一場笑話!原來當他卑微地掩藏自己的情意,只盼能讓她自由時,她心中的算計早已如此深厚……

當初的一把劍,讓他賠上太多。

山碧的目光移到房中掛著的配劍上,那是當日他從她手中奪過的。他不禁走下床,細細將劍取下,劍鞘上精致的刻紋,他依然如此熟悉。

驀然,窗外似乎有一道黑影閃過。

山碧望向窗外的雪地,卻安靜一無人影,是錯覺嗎……他一轉念,不再猶豫地拿起劍,往石屋地窖方向奔去。

然而,他還未走下階梯,細微的聲音已經幽幽傳來。

「九弟,這里不安全,你快走,不用替我費心了……」

「我不管!我救不了十三弟,如果連妳也不能帶回去,十三弟在地下……一定會生我氣的。三姊,妳也知道十三可會記恨了,妳別害我啦。」

山碧心一震,他無聲地側靠在地窖入口的石壁旁,傾听隱約傳來的對話。

「這鎖還真不好開,不過不怕,三姊妳相信我吧,再說了,妳若不跟我走,我回去告訴爹,他一樣找人殺過來。」

「九弟……」

接著,是鐵鏈松開落地的聲音,只有幾聲輕輕的金屬踫撞聲,萬般冰冷。

寒山碧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

他立在石窖出口,雪在此時又綿密地飄了下來。他默默走下階,見到一個少年正拉著柳陌走出鐵牢門,而她的每一步,都踩上他的心坎。

然後,他見到少年和她怔住的眼楮。

「寒山碧?」少年吃驚道,第一個反應便要拔劍。

「九弟!」柳陌阻止,見他獨自一人拿著劍,她也訝異,但她很快收起情緒,眼中只剩下與他相同的漠然。「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

寒山碧看著眼前少年,忽爾想起方才他與柳陌的對話,突然之間一切環節都通透了,眼前少年容貌清秀,和那個叫做鴛鴦的少年眉目問更有幾分相似……

那個密探,就是他們口中的十三弟吧?還有什麼不是出自她的安排?

他的眼光悲涼地從少年身上緩緩移至女子臉上。他的發妻。

「這麼迫不及待嗎?」他沉著聲說道,極力隱藏聲音里那一絲不明原因的顫抖。

「我不會讓妳走。」

柳陌看著他手中的劍,沉默片刻。「我必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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