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陳大哥,您不講我也明白,您的個性就是講信用、是非分明,能和您做生意真是我們的福氣。」嘻!稱兄道妹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管他!得寸進尺才能縮短距離,縮短距離才好溝通嘛。
「小琪,妳說話還挺實在的嘛。」馬屁拍對了吧!
腳好酸,祁北一坐到桌子後頭的皮椅上。原來經理寶座這麼舒服!
「其實我們韋經理也跟您一樣,他常告誡我們說信用就是最大的資產。所以啦,和我們韋經理做生意,您可以安啦。」
「是是,韋經理的確不錯,尤其他有妳這位嘴巴甜、能干、辦事效率又高的秘書,簡直是如虎添翼,看來你們四海要發嘍。」
「陳大哥,一切都要望您牽成啦!」國台語雙聲帶是她的專長,她本來就是芋仔蕃薯。
「那有什麼問題!」
「陳大哥,我知道您忙,不敢打擾您太久。感謝您大人大量不跟我們計較,待會我們韋經理回來,我一定向他稟報,改天辦桌向您請罪,也給您壓壓驚,您意思啥款?」
「免客氣啦,我請我請!炳哈哈!」
「那就這樣,陳大哥再見嘍。」
「再見,哈哈!」
呼!總算解決了一件大事,幸好有驚無險。
這通電話足足講了十分鐘,她也過足了經理的癮。不知道如果是韋子孝親自接到這通興師問罪的電話,他會怎麼應對?
她該回去繼續跟數字奮戰了。做生意原來是環環相扣、分秒必爭,她要學的還多著呢,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突槌才行。
一站起身,她才發現「他」--那個正牌經理,正雙手插在口袋里、倚著牆看她,臉上似笑非笑。
「啊,韋經理,對不起,我坐了你的椅子。我剛是跟新竹通聯公司的陳董講電話,因為……」
「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那表示他已經進公司很久了,而且可能久到听取了這個烏龍事件的演示文稿,久到瞧見她的狗腿馬屁,還好她沒有在電話里說他壞話出賣他。
「喔,那我出去了。」她吐吐舌頭,打算從他身邊溜過。
「這件事妳處理得不錯,謝謝妳。」
「你是在夸獎我嗎?」她呆呆的問他,不敢相信他竟口吐蓮花。
「沒錯,等一下我會親自打電話向陳董道歉。另外,」韋子孝坐上他的寶座,松掉襯衫上的領帶。「再找個時間擺桌向他請罪並且壓驚。」
「那……那是我一時月兌口而出的。」
「說到就要做到,怎可食言而肥?我不是常告誡你們『信用是最大的資產』嗎?」
「哇!韋經理,你都听見了?」好丟臉,被發現了。
「我的耳力一向不差,妳忘了?」他們初次接觸時,她對他大吼大叫,他就回了她這麼一句。
「那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妳替我塑造了這麼好的形象,我感激都來不及,我不曉得妳的口才這麼好。」
「沒有啦,你過獎了。」听見他的贊美,她反而不好意思。
炳!他對她改變態度了,大有進步喔!她心中的蝴蝶翩翩起舞。
他打開冰咖啡的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她注意到這種高達三十八度的大熱天,他居然穿著長袖。
「和男朋友分開就讓妳這麼魂不守舍?」冷不防的,他冒出了一句話,眼楮盯著她,臉上又是似笑非笑。
「啊?我沒……」她住了嘴。分明有的事,再辯就顯得虛偽了。原本在她心中飛舞的蝴蝶突然墜落,碎得尸骨無存。他這人真是掃興!
「愛情沒什麼道理,但總不必為此命喪黃泉吧。」一派老哥教訓小妹的口吻。
就說嘛,她不要老男人。虧這個老男人居然說得出「愛情沒什麼道理」這樣有哲理的話,真不簡單,他一定常看偶像劇,要不就是他曾經修過戀愛學分。祁北不禁在心里想象著他的愛情故事。
楊皓的確讓她魂不守舍,但韋子孝卻讓她想要挖掘。
糟糕!
他看到了楊皓,也知道她為他魂不守舍,男人有可能接受一個芳心他屬的女人嗎?
「韋經理,你的車……」
「差點被拖走,還好我跑得快,追上了剛激活的拖吊車,費了一番唇舌總算罰款了事,至少我不必大老遠跑到拖吊場去贖車。」難怪他不到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是我不好。」她低垂著頭說,發自內心的抱歉絕對真誠,不管以後他們將如何發展,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在想,恐怕我也需要壓壓驚了。祁北,妳怎麼說?」
「韋經理,你是當真的嗎?」
她狐疑的抬起頭,看到了他一臉的笑--
有點玩笑,有點當真,有點壞,又有點帥!
第四章
往新竹的路上。
「韋經理,你要不要吃酸梅?」
「不要。」韋子孝手握方向盤,專心地開著車。
「那你要不要吃洋芋片,波卡的喔!」
「不要。」
「對了,我幫你買了一罐咖啡,開車才不會打瞌睡,喏!」祁北替他拉開拉環遞給他。
「謝謝。」他喝了一口,然後擱在駕駛座旁的置杯架上,不經意地瞄到了她膝上,哇塞!一大包零食。「妳當是去郊游啊?」
「本來就是啊,好難得離開台北。」她喀卡一聲將洋芋片塞進嘴里。
「妳是說,妳很少離開台北?」韋子孝納悶,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是山里來水里去,甚至出國觀光環游世界?真想不通家境優渥的她,放著好好的一個暑假不去玩,跑到哥哥的公司攪和個什麼勁?
「是啊,除了學校的校外教學之外,我只去過台南,就是跟我哥去的。」
「妳不愛出門嗎?」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她的個性並不悶,應該不是超級戀家的那種女孩。
「才不是呢,是我爸啦。」
「祁爸?」
「我小的時候我爸就很老了,他沒體力帶我去旅游度假什麼的,長大以後是我自己太忙了沒時間。」
忙著談戀愛當然沒時間啦。
「看得出來他對妳呵護備至,妳很幸福。」暴風雨對溫室里的花朵而言,只是景觀,並非災難。
「是啊。」
「那今天出差,他一定很不放心嘍?」都是陳董指定要「小琪」一起來,否則他不會拉著她。搪瓷女圭女圭要是給踫撞缺了個角,他用什麼來賠?
不過他懷疑她會放過他,這幾天她老黏著他,拜訪客戶她要去,跑工廠她要跟,只差晚上的喝酒應酬她沒法子參一ㄎㄚ,恐怕是祁爸不準,因為都是些聲色場所。
「還好耶,我本來也以為我爸會反對,沒想到他居然很干脆的答應,他說我跟你一起他很放心。」
含著酸梅的她,說話有點口齒不清。
「他對我放心?哇,天大的榮幸。」他的好心情被挑了起來,彷佛真的是出來郊游,有種溜班的刺激與快感。
「你少得意,那是因為……」她突然噤聲。
「因為什麼?」他看了她一眼,發現了她的臉紅。
車子駛入新竹郊區,窗外是一片油麻菜籽,洶涌的綠浪襯著臉紅的她,猶如粉色百合綻放在油亮的葉片上,對他擺出邀請的姿態。
不行,她不是他要的那種類型。他高攀不起。
何況她已經有個男朋友了,那個黃頭發高個兒、讓她神魂顛倒的帥哥。
「因為……嗯……因為你是我哥最信賴的人啊。」他瞥見她扮了個鬼臉,這女孩壓根兒沒把他當頂頭上司看。本來嘛,她是老板的妹妹咧,需要看誰的臉色?
「原來如此。」
他注意到她今天的裝扮有些不同。她平時習慣往後扎的馬尾放了下來,垂在兩頰的直發平添些許女人味,鵝黃色紗質上衣搭配白色燈籠褲,讓她既青春又不失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