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好男人真對我有意思,一定會想辦法弄清楚。」
「妳這麼有信心?」
「當然。你瞧,你不就問我了嗎?」語畢,薇安立刻後悔了。她的話里有著濃濃的調情意味。她在暗示祁南對她有意思,所以才問她戒指的事。可是說過的話又不能收回……
完了,好丟臉喔!
「妳說得沒錯,我這個好男人問了,而妳也回答了。」祁南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眼神熾熱。
真好,一切順利。今天真是個大喜的日子!
薇安趕緊轉移話題。其實她並不討厭他,只不知他是真的喜歡她,抑或僅僅和她開玩笑、打發時間?
「奇怪,都快七點半了,怎麼還不開始?」
「正常。」
「你是說,台灣的婚禮都不準時?」
「沒錯,台灣人的守時觀念很差。典禮要等到大部份賓客到了才開始,否則會太冷場。」
「冷場?」
「就是沒有人捧場的意思。」
「捧場?」
「就是……嗯……鼓掌慶祝的意思。」
「Oh,Isee」
呼!還好她沒再問什麼是慶祝。看來,他得買一本字典或成語大全送她才行。
突然音樂聲大作,司儀宣布結婚典禮開始。薇安興奮的引頸盼望,期待一場中國式的婚禮。
結果,令她大失所望。
「怎麼跟西方婚禮沒兩樣?」典禮結束,上第一道菜時,薇安抱怨。
「難道妳以為會有花轎、鳳冠霞帔?」祁南好笑的問。
「……」她不答,一徑看著眼前的冷盤,大龍蝦的頭令她胃口盡失。
「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你不吃嗎?」
「我本來就沒打算吃,我留下來是為了陪妳。」他拉著她起身,邊向同桌的人致意。
他攬著她的肩離開,一路向認識的人打招呼,包括祁東和祁西。他知道他們回家後一定會大肆渲染,明天他鐵定會受到祁媽的嚴刑逼供。
他開車帶她到士林夜市。
在擁擠的人群中,他們一攤逛過一攤、一攤吃過一攤,直到肚子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最後祁南買了兩杯珍珠女乃茶,驅車來到陽明山公園。
「剛才那個很臭的是什麼?」
「臭豆腐,台灣名產。」
「名產?是不是有名的產品的意思?你是說台灣人喜歡吃臭的?」
祁南本想說「海畔有逐臭之夫」,後來及時打住,他得隨時記住自己正在跟一個中文只有小學程度的人講話……
「其實吃下去反而覺得香呢!」
「哇,你們台灣人真可怕!」
「妳不是台灣人?」
薇安聳聳肩,不置可否。在南台灣出生、在美國成長的她,究竟算是哪里人?她也迷糊了。
下了車,他帶頭走到公園里的小溪邊,選了一塊干淨的石頭,還來不及掏出手帕擦拭,薇安已經坐下。
「不必麻煩,沙子拍一拍就掉了。」
「難得妳穿裙子。」
「平常我是為了工作不得不穿長褲,總不能叫我穿裙子坐在地板上啊,而且穿套裝比較有說服力,容易得到信任。」
「我差點忘了妳是個具有透視眼的心理學專家。」糟了!她一定不懂什麼是「透視眼」,這下子他又得解釋半天。
「我沒那麼厲害,我只是比別人多懂一些心理學的理論而已。」薇安笑了,接過祁南遞來的珍女乃吸了一口。嗯,真是人間美味!
她懂什麼是透視眼。前陣子上課討論電影「透明人」的劇情,學生就多次引用這個詞。
溪邊景色好美,夜空繁星點點倒映水面,這樣的景色讓薇安想起了StarryNight那首歌。這是她這三個月來首度放松心情,她覺得好自在好愜意。至于下星期要交的文章,管它的,到時候再說吧。
入秋了,夜風頗具涼意,祁南月兌下西裝外套為她披上。原本打算拒絕的她因一陣涼風襲來,反而將外套拉得更緊。
享受著他的體溫和屬于男性的味道,她這才發現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裝。
「難得你今天穿西裝。」她以調侃他作為回報,她當然知道是為了參加婚禮。
「這樣和妳比較速配。」
「速配?」
他沒有回答她,卻突兀的問了一個問題︰
「妳有男朋友嗎?」
正等著上中文課的薇安一時沒進入狀況,過了五秒鐘才回說︰「現在沒有。」
「曾有?」他是怎麼了,查戶口啊?
「曾有。他叫杰瑞,是個ABC,認識三年,交往兩年,一年前分手。」
「妳提出的?」
「是他。就在我母親因為心髒病去世的第二天,他跑來告訴我他要和他的鄰居結婚,因為她懷孕了。」她輕描淡寫的說。
她沒告訴他當時她所承受的雙重打擊曾讓她幾乎喪失活下去的勇氣;她也沒告訴他往後的半年她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美絹為她爭取到現在的職缺,她才重新振作起來。
那些都是過去式了,沒什麼好說的。
祁南靜默了半晌,突然說︰
「我也曾有。她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很要好,還約好一起出國念書。」
「然後呢?」薇安沒料到他會提起往事,十分意外。
「她父母反對。他們說眷村的孩子沒出息。」
倏地,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直到祁南丟了一塊小石子,發出「咚」的一聲,水面泛起一陣漣漪。
薇安覺得自己有責任說些什麼,這是她的專業。她清清喉嚨說︰
「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曾說,人類最大的痛苦來自于不斷的反芻過去……」
祁南哈的笑出聲音,說︰
「痛苦?薇安,妳想太多了。」
「我以為……」
「那是陳年往事了。」
「那你干嘛提?」
「我只是想問妳,妳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啊?」
薇安震驚得跳了起來,西裝外套自她的肩膀滑落。
祁南及時伸出雙手至她身後接住……同時也圈住了她。
第三章
今晚只怕又要挑燈夜戰了!
薇安走到廚房用咖啡壺煮咖啡;這是她來台後第無數次熬夜,其實也滿習慣了。
真後悔因一時心軟,沒把寫好的英文稿交給助教或學生翻成中文並且打字,這樣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系刊明天截稿,而目前她只完成三分之一。
豁出去了!就算通宵達旦也得完成工作,反正她已經有一對熊貓眼了。
她打開筆記型計算機,開機……
怎麼搞的?屏幕上怎麼出現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必掉再開一次,還是一樣。
她傻眼了!她會用計算機,可不會修計算機啊。這個節骨眼出這種狀況,難不成要逼她用手寫嗎?
薇安看了眼時鐘,九點四十分。她拿起原子筆開始一筆一劃地刻字,然後用五分鐘在英漢字典里找到一句成語,接著拿起立可白涂掉一個不通順的句子……十點半,她撕掉那張寫得歪七扭八的筆記紙。
打電話吧!
運氣好的話,祁南晚上若是沒應酬,也許可以過來幫她修計算機。誰叫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追女朋友哪有那麼輕松的,說了就算?
那天晚上她只答應讓他追,並沒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感情事太麻煩,當初杰瑞也是在她身邊磨了好久才讓她接受的,她不確定自己真的想再進入另外一段關系。
她打他的手機。
「喂,祁南。」震耳欲聾的流行歌曲,一定是在KTV。他有應酬,真是不巧!
「薇安,有事找我?」
「沒……沒事。」不能打擾他做生意,她還是乖乖用手寫好了。
「等我,我馬上過來!」
「喂!喂……」掛掉了。
薇安心中竊喜,原來她在他心中是有點份量的,他很「用力」的在追她。
她利用等待的時間進浴室修理漏水的馬桶,順便把收音機帶進浴室去听新聞學中文。節省時間有妙方,絕不能一次只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