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情」字實在沒個準頭,或許這份愛已存在彼此心靈深處多年,只是那時年少懵懂,不識情為何物罷了。
「哪有!」
「你自己說的啊。我讓你覺得被需要,讓你肯定了自我,你怎能不愛上這樣的我呢?」歆杰看了她一眼,有點玩笑又有點當真。
「那你也是那時就愛上我了嗎?」她迫切的想知道,圓亮的雙眸一閃一閃。
「那是一定的啦!我那麼需要你,一天都不能沒有你,這不是愛是什麼?」
她知道他在誆她,但還是滿心歡喜的接受。
需要並不等于愛,然而有愛就一定會產生需要嗎?殷語迷糊了,這要花時間思考的,而她一向懶得動腦筋。
「別想太多,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彼此相愛,不是嗎?」歆杰洞悉她的思維,伸手握住她的。
「可惜過去的七年卻白白浪費掉了。」她好懊惱無法重來一遍。
「不是有一句詩說什麼,找人找了老半天,突然一轉頭才發覺那人原來就站在路燈下面?」
「你說的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亂沒學問的。」
「我本來就是放牛班的高材生啊。」歆杰嬉皮笑臉的說。
「等待了七年才回首,未免太久了吧?」殷語還是不能釋懷。
只听見他無比正經地說︰
「如果此刻的我們是幸福的,那麼過去的漫長等待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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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竹「德蘭兒童中心」待了幾個小時,直到中午。
殷語開心的和修女們敘舊、和寶貝們玩著最幼稚的游戲。
享受著被需要的感覺,這就是她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事?歆杰試著藉由觀察來了解這種抽象難懂的感覺。
他的自我肯定全然來自于金錢與名勢,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會有誰需要他。哪天他死了,恐怕也沒有人會為了失去他而傷心難過。
歆杰忍不住嫉妒起她來了!
殷語,真是個充滿矛盾的女人。精明能干,卻懶得可以;脾氣火爆,卻善良無比;恩怨分明,卻超級迷糊……
一顆球打到歆杰的大腿,力道並不大?他彎腰拾起它,打算還給一群正在打躲避球的小小孩。大一點的孩子都上學去了,留在院內的都是學齡前的寶貝。他突然起了玩興,加入了他們的球賽,玩起八百年沒踫的玩意兒。
在一群小人兒當中,他顯得鶴立雞群,他必須小心翼翼才不會讓球真的砸到他們,但又必須想盡辦法制造比賽的興奮刺激,真難為他了。殷語遠觀著他,在童稚的笑鬧聲中感動莫名。
中午,他們離開了「德蘭」。
殷語饑腸轆轆,她沒吃早餐。她提議去廟口吃小吃,但歆杰不願意,他從來不吃路邊攤;她又提議去吃麥當勞,他也不願意,他絕不吃垃圾食品。爭論了一會兒,殷語妥協了,他們回到新竹市區吃老爺飯店的自助餐。好歹他一路開車也夠辛苦的,何況再這樣各持己見下去,只怕午飯要泡湯了,總得有人讓步。
「我總算了解為什麼大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了。」殷語的好胃口忽然變差了,有一件事困擾著她。
「為什麼?」歆杰大嚼牛肉,他是個肉食主義者,不像殷語光吃生菜沙拉,以後他得提醒她注意營養。
「因為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難免習慣或意見不同,也難免會有摩擦與沖突。沖突多了,感情自然愈來愈淡,只怕到最後婚姻便落得徒具形式了。」
「小語,你在想什麼?」她今天是怎麼了?不太像她。
「歆杰,我們……不要結婚好不好?」她說得好困難,可她一定要說。
「你怕踏進墳墓?」開玩笑!他正打算提早把她娶進門,兩人寸步不離的,他才好專心工作。
「嗯!我們兩個人脾氣都不好,萬一天天吵架怎麼辦?我不要那樣,我會受不了。」她悶悶的說,她真的很擔心。
「哪一對夫妻不吵架?只要彼此有維持婚姻的共識,時時自我約束、互相提醒,我就不信婚姻一定要以悲劇收場。」他喂她吃了塊牛肉,一點也不顯得悲觀。想太多,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好吧,那我只好設法修身養性,盡量不要發脾氣。」她認命的說,既然愛到最後一定要步入禮堂,那就只好努力的經營嘍!
「放心啦,我說過保證讓你『床頭吵床尾和』的,你忘了?」他用手指拭去她嘴角的醬汁,再將它舌忝掉。十足的煽情,她身體里起了一陣騷動。
「又來了,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她睨了他一眼。
「用下半身思考也沒什麼不好啊!」歆杰在她耳邊廝磨著。這個人,愈來愈大膽了,眾目睽睽之下呢。
她將他推開,笑著捶了他一下。
「你知道我同學怎麼說你嗎?」
「願聞其詳。」
「他們說你『年輕英俊又多金』,還說要倒追你!」
「說得挺實在的,不過你告訴她們倒追就不必了,因為我已經被追走了。」
「少臭美了,我才沒追你。『年輕英俊又多金』有什麼了不起!你是很年輕,甚至比我年輕,雖然現在我們是金童玉女,可是女人總是老得快,過幾年當我年老珠黃之際,你卻依然風流瀟灑,大可利用你多金的優勢,吸引一堆花蝴蝶、享盡齊人之福。」
「你不過比我大兩個月,又沒大多少……」歆杰原欲抗議,卻突然住口。
她是在逼他作承諾嗎?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信奉「承諾」這種俗氣的語言?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非你莫娶、沒你我會死……唉,真是老掉牙了,有沒有新鮮一點的?
「殷語,真的是你!」
歆杰听到聲音一抬頭,看到殷語瞬間刷白的臉,和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另一個「豬哥老板」嗎?
「我以為我認錯人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他有禮的和歆杰握手,但並未自我介紹;殷語也一徑訕坐著,不發一語。
他究竟是誰?看著蒼白而失措的她,歆杰起了疑心。
「三年了,你一點都沒變,還像剛畢業的時候一樣年輕。不像我,歲月真是不饒人。」
殷語聞言,不禁抬起頭好奇的審視著他臉上「歲月」的痕跡?果然,白發催人老!想當年,他是多麼的風流倜儻、意興風發,著實深深吸引了她,以及其他和她一樣不諳世事的女孩。
她心頭一驚!
當年,她不就是圍繞在他身邊那一群花蝴蝶當中的一只,而且是最愚蠢的一只?愚蠢到相信他的自圓其說、他的漫天承諾;愚蠢到竟然不顧一切,打算成全他的齊人之福;愚蠢到讓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烙下磨不掉的印記。
她感覺到憤怒由心底深處汨汨涌出,就像火山爆發一般不可收拾。
她剛剛才說要修身養性不發脾氣的,但她忍不住,他傷她太深!
「真的耶,陳先生,你的黑頭發少了很多,倒是白頭發多了不少,想來工作一定很辛苦吧?」殷語開始發威,不過適可而止就好。修身養性呵!
「是啊,你也知道科學園區……」那人尷尬的說,卻被打斷。
「嫂夫人,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都好嗎?」
「小孩都出國念書了,至于……你走了以後我就離婚了,她要求的。現在我是一個人。」她要求的,那你呢?難道打算坐享齊人之福一輩子?你說你現在一個人,可是在暗示我可以回來了?想得美!
「真的?你早該離婚了,好多好女孩都在等著你,那兒不就是?」殷語挑了挑眉,眼楮瞄向鄰桌的一個年輕女孩。她打剛剛就頻頻望著這里,注視著他的眼里有著愛慕和崇拜,正如同當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