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他的手,說︰「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醒過。」
他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高興地大叫︰
「歆予,你終于好了!」
明雪來醫院︰「歆予,你把我們嚇壞了,你知道你昏睡了一個多禮拜嗎?」
老板娘和大叔們輪流來看我︰「歆予,要好好調養身體,不要逞強。」
美莉來了,她說︰「是我告訴殷揚的。那天清晨他就像瘋子一樣到處找你,我好不忍心。我帶他去見阿姨,求她告訴我們你在哪里,她拗不過我們就說了,還好沒有太遲。歆予,我好後悔。」
我說︰「是我太天真,以為自己可以。美莉,我好佩服你。」
她搖搖頭苦笑︰「沒什麼好佩服的,每個人的命不同,但我終究月兌離了。」
我沒有看到歆杰,我問殷揚。
「你要他搬去宿舍的那一天.他就意識到你不對勁,他不希望你為他做傻事,所以他就一個人跑去警察局報案,只是那天他找不到你,沒能及時告訴你。」
我想到那天我將房子退租,搬到旅館,接著又到了殷揚那里。那個時候,歆杰卻獨自在警察局做著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
歆杰,他長大了!
「後來,警察循線破了那個專門制造假車禍真勒索的集團,所以你簽的借據也就失效了。」
「歆杰他……」
「因為歆杰未滿十八歲,又是自首並協助破案,所以法官從輕發落,對于他無照駕駛的部分,只處以訓誡及假日輔導,今天剛好是他回法院接受輔導的日子。」
就這麼簡單?
差點讓我走上不歸路、差點讓我失去生命中最愛的恐怖事件,就這麼簡單地落幕了?
我算了算,歆杰下個月才滿十八,一個月就造成了法律責任上如此大的差別。
我擔心的事完全沒有發生,歆杰不僅不用坐牢,還不會留下污點?
我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我好笨,是不是?」我問殷揚。
「歆杰沒有你想的那麼軟弱,你急于保護他,卻沒想到他已經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然後,殷揚生氣地說︰「你這個小傻瓜,我真想打你,你竟然寧願選擇舍棄我,也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可見我在你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
「我不要你瞧不起我。我要我們之間只有真正的感情,沒有其他的牽扯。就是因為你對我太重要了,我才會做那樣的決定,我想在失去我之後,你總是可以遇到更好的女孩的!」我焦急地解釋著︰「想到我將過著永遠沒有你的日子,真是讓我心如刀割。否則那天我也不會在你家門口流連,怎麼也舍不得離去。」
殷揚心疼又懊悔地說︰
「那天我一直覺得你怪怪的,可是我實在太累了,以至于沒有及時追問,要不然你也不用受那麼多苦。」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我想起那一巴掌,還有被撕破的衣服,不自覺地伸手抓住胸前的衣服。
「不要再想,一切都過去了。」他抱住我輕輕地搖晃。
我知道他的輕描淡寫只是不忍再度傷害我。
我知道那個時候,他所承受的痛苦與害怕,並不少于我。
我現在才知道,其實我並沒有自以為的那麼勇敢,更要命的是,我一點也不聰明。」我將身體靠在他身上,嘆口氣說。
「還好是這樣,否則白馬王子就無用武之地了。」他說。
※※※
我繼續在醫院養病,殷揚看我頗有起色,而且可以自理了,他便銷假上班,有空的時候再溜過來看我。我這才知道原來在我昏睡的那兒天,都是他不眠不休地在床邊照顧我。
對于他的深情,我無以為報,除了我自己。
我又對他提起結婚的事,他笑笑說等我好一點再說。從此我就沒再提了,畢竟女孩子家主動求婚是不太光榮的。他到底有什麼打算,我心里也沒個準。
出院以後,我搬到殷揚家去,因為原來的房子已經退掉,而且殷揚說這樣他比較方便照顧我。我什麼都听他的,對于失而復得的東西,我能不好好珍惜?況且我欠他太多。
歆杰還是住在宿舍,偶爾假日上法院去接受輔導。其實他已改變很多很多,雖然他仍舊一副「酷」德性,但我看得出來他真正地長大了,我打從心底為他高興,也為我自己高興。
殷語放假回家,就會「驗收」歆杰的功課;而歆杰天性不服輸,所以他總會鞭策由自己,不讓自己被看扁。兩個人一見面不大吵三大回合是絕不罷休的,這時,殷揚就會帶我去看場電影,或者散步。
我這一病,瘦了好幾公斤,體力也差多了。殷揚對我呵護備至,什麼事都不準我做,所以我只能彈鋼琴自娛,琴藝倒也因此超越往日的水準。
我想,最恐怖的深淵已經過了!
深秋的一個周休二日,歆杰和殷語都回家了,正進行著三大吵中的第一吵。
歆杰最近的一次模擬考沒考好,殷語正在興師問罪。
有她盯歆杰的功課,讓我省了不少力氣,再過半年就是大學入學考了,雖說散杰已進步不少,但因為底子差,要努力的空間仍然很多。
殷揚在醫院加班,準備年底院內舉辦的外科會議中所要報告的研究內容。他的工作很忙,有時難免抽不出時間陪我。他果然變成醫院里的大紅人了!
我的身體早巳復原,好想出去工作,以打發時間,並且「自力更生」。我總覺得目前太過依賴殷揚,我不喜歡這樣,畢竟我們還沒結婚呀!
殷揚答應晚上帶我去逛饒河夜市。
我從來沒去過夜市,所以我好期待,早巳整裝待發。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殷揚提早回來了。我飛奔過去,準備投入他的懷抱,並獻上我的歡迎之吻。這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而且我們也都樂此不疲!
咦!怎麼後面跟了一個男人?
我趕緊煞車。還好沒有一時不察,在外人面前演出免費親熱秀,那可就糗大了。
「這位是?」我裝作一副賢淑的模樣問,並替他們拿了拖鞋。
「歆杰在樓上嗎?請你叫他下來。」殷揚並未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向我眨眨眼,意思是「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把歆杰叫下樓,也中斷了他和殷語的第二大吵。下樓梯時,殷語還意猶未盡地向我數落歆杰的不是。我忽然覺得弟弟挺可憐的!
「歆予、歆杰,這位是王律師。是你們的爸爸生前委任的律師。」
爸爸的律師?在他死後將近一年出現在這里,為什麼?
「李董事長生前的法律事務都是委托我處理,我對他的事了解不少,我們之間也算有一些友誼。他的自殺,是有一些征兆的。事業一向是他的生命,他把全部心力投在在上面,也掙得大筆的財富和名聲。
「可是就在他去世前的兩年里,他開始擴充他的事業版圖,企圖在東南亞各地都開設連鎖百貨公司。他並沒有注意到,那時國內已經陸續出現了幾個競爭對手,雖然是初生之犢,但手腕靈活、創意十足,挖走了大批年輕、追求變化的消費群。國內務家百貨公司的營運逐漸轉盈為虧。這個時候,李董依舊不放棄國外的擴充計劃,于是資金的周轉出了很大的問題。
「李董是個不服輸又愛面子的人,他不願意對外求援,更拒絕某集團合並的建議,一個人硬撐,終至一蹶不振。」
我和歆杰互望丁一眼,眼里都有著悲傷,
經過了將近一年的歷練,我們都各自成長了不少,也對生存的艱難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爸爸出身育幼院,憑自己的雙手在商界建立一席之地,最後孤獨地面對事業崩盤,驕傲地結束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