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垂下秀眉,無助地啟口︰
「你不喜歡這個名字……」
瘋子!他向來就缺乏的耐心已經消耗光了,原本要拉她下來的手已經收回,饒宇麒決定走了,他沒空跟一個瘋子瘋言瘋語。
「你不下來,我要走了。」他橫下心說。
風一吹,揚起她的發、她的裙,和她突如其來的眼淚。那串促不及防的淚珠,在瞬間勒住了他的氣息!
「你走吧……」
百合的啜泣滿是絕望,她悲傷地丟下最後兩個字︰
「再見……」
沒再給他多余的時間驚訝,連換口氣的機會也沒,她像一朵白色的百合花,盈盈墜落藍藍的深海,在瞬間顛覆了他所有的冷靜。
「百合!」他一聲驚喊,就在她倏地沒入海面時,他毫不猶豫地縱身往下一跳。
海面之上那樣炙熱,海面底下卻沁涼徹骨。女孩以一種優美的姿態在深水中漂蕩。
好舒服,好舒服……她甚至可以睜開眼看見陽光灑在海水之上泛出的斑斕光彩,甚至可以感受竄過她腳踝的美麗魚群。
但她隨即一愣,她看見他奮力地朝她游來,他撥開潮水的霸氣,連深水底下縣涌的浪潮都要退縮。
她立刻放松自己的身體無助地往下墜,就在他的大手環住她腰身的剎那,她的心立刻涌入一片暖意。
沖出海面,饒宇麒大口呼吸,立即抱著她軟若無骨的身體上岸,抱起她跑向遠避陽光的陰涼處。
「醒醒。」他粗魯地搖著她,拍著她蒼白的臉頰。
百合嘔出一些咸澀的海水,狀似痛苦地睜開眼。她的眼神好無助,甚至有些埋怨,埋怨他的不溫柔。
「笨蛋!」饒宇麒忍不住生氣,他救了她耶!她居然還用那種不領情的眼神看他。
百合皺起了眉,她濕透的長發垂落在肩上,水珠滑落她白皙的雙頰,此時的她更顯一種滄桑的美。
「你走吧……」
這是她第二次趕他走了,上一次她說完就直接跳海,那這一次會不會干脆反身撞牆?饒宇麒的心情從來不曾如此混亂過,尤其是面對一個女人!
「我送你到醫院。」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音量,萬一她又想不開,他的麻煩就大了。
女孩的表情有點傻,她一雙星眸卻蒙著光,那是一抹十分犀利的光芒。
「醫院?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瘋子?」
饒宇麒皺眉,他的確這麼認為。
女孩居然笑了。
「可憐。」她說。
可憐?饒宇麒瞪大了眼,她是說她自己還是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起身了,一點也沒有剛自殺後的虛弱,往前走了幾步,她回過頭給他一個令他迷眩的燦爛笑容。
「謝謝你救了我,饒大哥。」
碼頭恢復了空蕩,恢復了悶熱的空氣,她在瞬間離去,留下錯愕的窒息。
饒宇麒還蹲在地上,一時無法回神。
這到底是怎樣的奇遇?竟教他有條不紊的腦袋失去了運轉的能力;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竟能在短短時間顛覆他的心情。
飛快跑向碼頭外一家臨海餐廳的百合,臉上居然漾著促狹的笑意。她愉快地飛奔入洗手間烘干了濕潤的長發,望著鏡中那張無瑕的笑臉。
饒宇麒……她在心中咀嚼這個名字。
以手梳開半干的發絲,她踩著輕盈的腳步來到一處包廂。潔淨氣派的包廂里,滿桌的佳肴,卻只有一名氣質高雅的美婦與一名平凡臃腫的男人共餐。
「小薔,你跑去哪兒了?」男人寵愛地啟口。
「怎麼渾身濕透了?」中年美婦柔聲說,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情萬種。
對坐的男人以一種貪戀的眼神痴迷地望著她。
「天氣熱,游泳去了。」
被喚作小薔的百合,此時看來就像個調皮的小女孩。她對中年美婦眨了眨眼,傳遞了只有她們之間才懂得的默契交會。
此時男人的行動電話適時響起,他有些掃興地看了看手機,臉上出現了尷尬的神色。
「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美婦對他微微一笑,她柔媚的眼神總能輕易教人神魂顛倒。男人不舍地暫離包廂。
「小薔,說吧!」
「我?」小薔笑了起來,慧黠的美眸有股雅氣。她親昵地偎進了美婦的懷里。「我去釣魚啦!媽媽。」
釣魚——那是她們之間的密語,也就是釣男人、釣凱子。若不是她一聲媽媽叫得如此甜膩,任誰也猜不出這名美麗過火、氣質絕然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是的,她們一同出現時,總以姐妹相稱,一對讓男人銷魂的姐妹。姐姐柔如水,妹妹狂似火,她們一樣的美麗。
「小薔,你不像我,這種事別玩的好。」
「好玩,人生來就是來玩的。」她笑得既野又美。
美婦長長的睫毛輕垂,她憐愛地撫著女兒嬌女敕的粉頰。她一直對女兒有著深深的虧欠,她並不希望……女兒和她一樣。
「媽媽,你憂慮太多了,你並沒有影響我。」她眨著伶俐的大眼楮對她說。
美婦柔柔一笑。「你開心就好,我只希望你不要被男人騙了。」
「想騙我不容易。」
「就是你太聰明,所以我擔心。」
「別擔心我了。媽媽,這個王董又丑又肥,根本配不上你,早早打發他走吧!」小薔言詞犀利,對這種貪圖母親美色的男人,她一向嗤之以鼻。
「他人很好啊!蠻尊重我的。」
小薔還有意見,王董就進來了,帶著滿臉的歉意。美婦立刻明白他的心情。
「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和我妹還有話要聊。」
「對不起……」
他走來,雙手輕按住她的香肩,若不是小薔在場,他實在很想吻她一下。
「好吧!錢我已經付了,這個給你。」他輕附在她耳畔說,偷偷遞給她一個厚厚的信封。「我再打電話給你,玫瑰。」
美婦溫柔一笑,王董不舍地親吻了她的臉頰才離去。
小薔立刻抽出她手上的信封袋,里面是滿滿的現金。
「大肥魚喔!」
「我沒跟他開口過,他每次見面還是堅持給我。」
玫瑰,那真的是她的名字,像極了她美絕的外貌。她優雅地點了一根煙入口,這是在眾多男人面前她不會有的舉動,在男人眼中,她永遠是一朵高貴的紅玫瑰。
而她的女兒,是薔薇。
她們還有個更特別的姓氏,姓野。野玫瑰、野薔薇,生來就是魅惑視覺的尤物。
野姓來自大陸的特殊姓氏。好似注定了她們的宿命,她們都美,她們都沒有歸宿,她們都注定在野地綻放美麗,招搖路過的人不堪一擊的自制力。
薔薇只記得媽媽提過,她的外婆是大陸來的偷渡客,叫野梅,美得像冷冬寒梅。她偷渡來台灣,成為一個大企業家的情婦,生了玫瑰。
玫瑰長大,比梅花還美,她也成了別人的情婦,生了薔薇,比玫瑰更美……但薔薇不屑當男人的情婦,她聰明冷酷,她我行我素,她玩弄男人的感情,她游戲人間,她不願生存在男人自私的出軌世界里,她要尋找一種感情,一種叫作自由的愛情!
「媽媽,你想不想談戀愛?」
玫瑰笑得迷人。「我隨時都在戀愛。」
「那不一樣,別人發狂地愛你,你卻從來不愛他們。」
玫瑰撫著她發亮的烏發,溫柔地笑道︰
「他們都是可憐的男人,他們愛我就覺得滿足,我不需要潑他們冷水,我的愛只給你的爸爸。」
薔薇的爸爸,薔薇連看都沒看過,媽媽說他是全世界最體貼的男人,但那又如何?還不是背著老婆在外面養情婦的男人。但他的確是媽媽惟一愛的男人。
爸爸在她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死了,媽媽每年到他的祭日還是會帶著她去上香。媽媽從不離身的一條金項鏈,據說是爸爸知道她懷孕時送她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