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大吼了聲。
「你真要我動手殺你?」她幾乎快激怒他了。
「殺啊!」
她絕對是在挑釁,雙手仍緊抓著他不放。
寒目凜凜,寒焰壓抑的情緒被她激得難以平息。
「我不殺你卻可以毀了你。」
「無情刀竟是這種卑劣之徒,我看不起你!」她依然厲聲叫道。
「廢你武功,斷你四肢,挖目斷舌,去筋削骨,由你自選,我成全你。」寒焰的聲音宛如地獄閻王般陰狠。
若是別人早就嚇得魂不附體,但氣過頭的舞沐裳卻只覺得忿怒!她狠狠地甩掉他的手,怒氣沖天地大喊︰
「要殺要剮隨便你了!我只要我的劍,你還我劍來!」
不可理喻!再跟她怒言相對下去,先氣死的是他!
重重一哼!煙霧席卷,瞬間,他的身影也消失。
舞沐裳追了兩步,轉了兩圈,氣得連連劈倒好幾棵枯樹,她朝空怒吼︰
「無情刀——寒焰,寒焰!你這個小人!沒度量、心眼小的壞人!我不放過你,作鬼也不放過你!」
她宏亮的怒吼回蕩在陰森森的煤暗谷內,刺耳的貫人他耳中。這麼多年來,他從不曾如此心浮氣躁,寒月軒隔離在魑暗谷內猶如離世仙境,他向來能在此得到最深的平靜與安寧,只因身旁有個他摯愛的水月。
從不曾像此時,一個莫名其妙的野女孩竟能擾亂了他與她的清境,光這點她就足以萬死,她竟要逼他丟開不殺女人的原則,成為他刀下第一個女魂嗎?
他下不了手的,盡避她的言行舉止早已構成他無需任何理由就足以取她性命了。無情刀殺人哪需要理由?哪來的猶豫?哪可能心軟?
但……她的天真讓他猶豫,她的眼淚讓他心軟,他怎會讓一個素昧平生的笨女孩在他面前撒野,而他居然束手無策?荒謬,只有這兩個字可以解釋,不可思議的荒謬!
舞沐裳——她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有膽敢踏入魑暗谷的姑娘……
佇在寒月軒的溪水旁,他的心緩緩沉靜下來,他相信忘塵見過她了,但他不會輕易現身的,那笨女孩連謊話都不會說。
忘塵……為什麼也會放她進人魑暗谷?他知道他不殺女人,但那不表示他不能毀了她……比誰都高深莫測的忘塵,難道也被那口無遮攔、心無城府的笨女孩攪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嗎?
不知道,他不知道,其實四人雖結義,但對彼此又了解多少?
緩緩轉身,他望進木窗內床畔的輪椅上白皙的人骨。水月生前從不知他對她的愛那麼深濃,死後更不知他對她的痴如此瘋狂,到底愛一個人愛到如此顛狂是不是一種病態?若是,他肯定病人膏盲。
然而舞沐裳突如其來的出現,卻竟然可以引起他死寂多年的心一陣倉皇的波瀾。
月兒,他的麼妹,他的摯愛……深深凝望那具早已冰寒的白骨,他的心,痛得不堪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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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的魑暗谷,不見皓月辰星,霧濃的不見天日。舞沐裳坐在樹下,捧著斷劍生氣地哭,哭累了,氣消了,肚子也餓了,才發現夜深了、霧更濃了,她開始覺得害怕了。
恐怖的人,住的鬼地方也恐怖!舞沐裳抬起斷劍起身,意識到入夜的魑暗谷實在不安全,也不知道半夜會不會跑出什麼惡禽猛獸出來,她的武器又被那個自大狂削斷,一想到此,她的火氣又升上來。
總之,她跟他梁子結下了,非跟他攪和到底!但在這之前,她得先走出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天一亮再進來找他理論!
她模黑小心翼翼地在濃霧森林中緩步而行,不時地踩到地上的尸骨,嚇得她心髒亂跳、冷汗直流,又饑又凍的她,心里詛咒著寒焰不下千次。
不小心踢到腳下石塊,她痛呼了聲,跳過一株橫置在地上的腐木,忽地一陣振翅而飛的黑鳥越過她頭頂,嚇得她抱頭蹲尖叫。
寒月軒內的寒焰眉目一凜,她還沒走?
舞沐裳氣極了、嚇壞了,她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之地,眼淚都蹦出來了。
「啪、啪」數聲,她驚得縮回手,瞠大眼看見地上墜落了數只折翼斷肢的鳥尸。忍不住哆嗦,猛地一抬頭,她震愕地連小嘴都張開了。
無聲出現在她眼前的人影似曾相識,在燈籠映照個,顯露出一張陰柔絕色的容顏,白紗及地襯著柔粉的綢緞。
美麗誘魅人的女子,不,應是國色天香的美男子——一是冉煙……
「你……你……」舞沐裳一時錯愕,混亂的思緒想不起他是誰。
「裳姑娘,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女人的美貌,男人的聲音,她想起來了!是那個姐姐不想醫治的男人。
舞沐裳張口結舌,因驚慌過度而無法回神。他問她怎麼會在這里,而他又為什麼來這里了?
冉煙疼憐地扶起她,眼神盡是柔魅。
「瞧你嚇壞了,這里別說夜晚,連白天都容易迷路。」
舞沐裳讓他扶起,這才回神意識到他男扮女裝的詭異。她很快地縮回手,覺得他陰陽不分、怪里怪氣,使這個可怕的幽谷暗夜更添陰邪。
冉煙只是柔柔一笑,又問她一次︰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那你為什麼會來這里?」舞沐裳反問。
他一笑,答非所問︰
「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送你出去。」
「等等,你沒回答我。」舞沐裳叫道。
「你也沒回答我呀!」他說話總是帶笑,笑里又埋藏著過分矯情的邪氣。
舞沐裳輕蹙秀眉,她老實地回答︰
「我想看看無情刀長什麼樣子。」
「你看到了嗎?」
說到這她就有氣,她恨得牙癢癢地說︰
「沒想到名聞天下的奇人竟是這種卑劣之徒,真教人不齒!」
哦,那她竟然還有命活著?奇跡。冉煙眼中寒氣一閃,隨即笑道︰
「這里很危險,你還是走吧。」
「他砍斷我的劍,我要他賠!」
呵!有趣。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個有命走出魑暗谷的人?」
「哼!我不管,他殺了那麼多人,晚上還睡得著覺,簡直喪心病狂。他不賠我,我就去找一把上好的名劍,為武林除魔。」
炳,更有趣了。冉煙好笑地望著她。
「哦?那你打算找什麼劍?」
「多情劍!」
小妮子野心還真不小。
他終于掩嘴而笑,那種嘲笑意味十分濃厚的笑聲讓舞沐裳極度不爽快,她瞪眼叫道︰
「多情劍若有情,誓必鏟除無情的邪刀!」
「呵,多情劍未必多情,無情刀也未必無情。」
他是在繞口令嗎?舞沐裳一片混沌,她甩甩腦袋,好奇地問︰
「這里既然是武林出了名的禁地,來的人都該死,為什麼你跟忘塵公子就可以來去自如,好像對這里熟得很?」
沒想到他的反應跟寒焰一樣地皺了眉。
「你見過忘塵?」
「沒見過。」她不打算對他隱瞞。初出江湖,初入禁地,她發現武林果然詭譎多變,或許此處埋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也說不定。
就因為她初生之犢不畏虎,加上膽大心卻不細,也許會被她瞎撞出什麼驚天秘密來。
「只听見聲音。」
那的確是忘塵的作風。啊!今天是他們義結金蘭之日,行蹤不定的忘塵當然也會來了,他選擇深夜來訪,也是想避開忘塵,他想見的人……只有「他」而已。
他已無心與她再敘,輕聲回道︰
「我帶你離開這里。」
「為什麼不說?」舞沐裳就是不懂察言觀色。
「你太多話了。」
不知怎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有一股瞬間能將對方勒斃的恐嚇,盡避他的語氣仍是那樣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