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一退到了門邊,別過頭叫道︰
「別說了!」他不想听,他對這個世界沒興趣,一點都不想知道的太清楚。
十年來,他們三個誰不是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座脆弱的玻璃所砌成的三角塔,怕它碎,怕它裂,即使是一絲絲細縫都不允許它出現,所以才會這麼苦,所以一瓦解了才會崩潰。
他還需要隱瞞些什麼?不如就讓他恨他吧!這樣或許他才能完全從他的愛戀中抽離,完全的誠心去祝福他跟小薔。
「我不是聖人,連凡人都不是,我是個同性戀!很虛偽戴了十年的面具當你的兄弟,事實上卻偷偷愛你,很深很深的愛你,像你愛小薔那樣愛你。」
左堯居然還能笑,笑的那麼痛苦惆悵,笑的他膽戰心驚,皓一寧願他激烈的吼叫,也不要他這樣心碎的笑,這樣絕望的冷靜。
「我甚至希望你恨我,因為你愛的小薔愛我,但是你那麼善良那麼義氣,你完全無法當我是情敵,你永遠尊敬我是大哥。這讓我更放不下你,讓我每一次說服自己不要愛你,卻每次愈沉愈深。」
皓一倏地向前以手緊捂住他的嘴,脹紅了臉睜大了眼瞪著他叫道︰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左堯扯下他的手緊緊扣緊他的手腕,兩人四目交錯是擦搶走火的刺激,貫穿了彼此,是遙遠又陌生的兩個盡頭;急促的呼吸交融,卻是冰冷得將彼此拋至盡頭的兩個頂點,看似近,卻再也觸不及對方。
「你不是要我一次說清楚嗎?你讓我說啊!讓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很愛你!」
皓一掙動著手腕,緊握的拳頭全泛了白,額上的筋都浮出來了,他狂亂的像暴風雨中的海上孤舟,若不是他緊緊抓住他的手,他的拳頭很可能就這麼瘋狂的揮出去,阻止他的瘋言瘋語。
左堯不再苦笑了,他眼中流露而出的心碎,夾帶了一股野性的貪婪,太濃烈太淒楚的注視,皓一居然一陣驚恐,居然一陣毛骨悚然。
「堯,你瘋了!」
「對!我瘋了,這是一個好借口,如果我不承認自己瘋了,你一定會恨我的。」
那絕對是石破天驚的震撼,是瘋狂潰絕的打擊。左堯促不及妨地吻住他的唇,是以他不曾有過的蠻橫,霸道地封住了他的驚駭錯愕。
砰然一聲,一個扎實的拳頭狠狠地揮在他臉上,打的他連退三步,唇角破裂,鮮血直流。
「你真的瘋了!我是你兄弟!」皓一握著拳崩潰的怒吼。
左堯拭去唇邊的血跡,竟然笑了,黑幽的眸子泛起亮光,像含著眼淚。
「兄弟?你以為我真把你當兄弟?」
這句話,和小杰跟他說的一模一樣!皓一沖向前揪起他的衣領吼道︰
「你故意激怒我!」
我要你恨我,你不明白嗎?左堯使勁推開了他,力道之強讓他整個背撞上了牆壁,左堯指著他反吼︰
「別以為我不會還手!還是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我跟你當了十年的兄弟只有一個目的,我只想得到你!」
「無恥!」皓一一個拳頭又揮過來,左堯整個人被他打在地上,皓一撲上去,被左堯屈膝一頂,他整個人翻倒在地。
「看清我是誰了吧!我是骯髒下流的同性戀,這才是原來的我!」左堯瘋狂地叫喊,又挨了一拳,他也不客氣的回拳。
兩人像受傷的猛獸,在彼此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口,血淋淋的像崩潰的眼淚,打碎了十年的假象。十年的兄弟,一切都毀滅了,瓦解了。
「住手!住手!」阿芳沖了過來,後門口圍堵了一群驚駭的人群。
尼克也沖過來使勁拉開扭打的兩人,兩個人……慘不忍睹,衣衫殘毀,傷痕累累,數不清的傷,卻不及心口那椎心刺骨的疼。
「再打我就報警!」阿芳尖聲叫道。
皓一整個人跌臥在地上喘息,他揮開尼克的手,狼狽不堪地扶著牆蹣跚而起,像耗盡了所有氣力,他幾乎是逃出去的。
憤怒悲傷,腳步沉重無力,身上的傷撕裂般劇痛,但他感受不到,他只想逃開這個地方,這里不是神話,是地獄,那個人不是他兄弟,是瘋子!
他撞開了「神話」大門,整個人僕臥在地,他爬起來,蹣跚的又走,又跌倒,再爬起來,再走,再跌倒,整個人俯臥在路旁嘔吐起來,不斷的吐,仿佛要將體內所有污穢的東西全吐出來……
左堯整個人躺在地上,只剩濃重的喘息,只有滿身的傷,連呼吸都困難。
終于,什麼都沒有了,一切的美好都幻滅了。他做了十年的夢回歸現實,他居然掩著臉笑了,笑得他渾身發顫,一顫抖就扯痛了全身的傷口。他真的下手這麼狠,一點都不留情……
這樣也好,再也不會有三人行的畫面了;這樣真好,他也可以解月兌了,全都走吧!都離開他吧!他是一只獨角獸,注定一個人奔馳。
他顫栗的笑里,絕對有心碎的淚……
第九章
皓一會放她鴿子!這還是十年來頭一遭。
楚薔在「天長地久」解決了晚餐,繃著一張臉回家。回到家里,只看到桌上老爸留了一張字條給她。
女兒,老爸決定跟老大到澳門賭場去闖天下了,等老爸發了財不會忘記你的!
楚薔翻了個白眼,直接把紙條扔進垃圾筒。
「去!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你女兒我要跟男人私奔到意大利展開新生活!」她這個老爸,有跟沒有一樣,在黑道混了三十幾年,還能四肢健全算他命大!
煩悶的走進臥房,仍下皮包,門鈴就像警鈴一樣急促地響個不停。她邊走邊罵︰
「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干嘛?」
走到門邊,她一愣,也許不是老爸而是皓一。哼!他還敢來找她?看他怎麼解釋。
打開門,她又是一怔,沒看到人影。忽然往下一看,嚇得她立刻尖叫了聲︰
「皓一!」
皓一坐在地上,渾身是傷,像個半死的人。楚薔被他嚇壞了,蹲去扶住他的肩,慌的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啊?皓一,你……你出車禍?」
不對,他的傷不像,她又驚又急,只能小心翼翼地將他扶進屋內。
「小心腳。」她將他扶到沙發,緊張的語無倫次︰「你先躺好,不,坐好,我拿醫藥箱,還有水……不,我送你去醫院。」
「小薔。」他終于微弱的啟口。他的傷,還不至于要他的命,但他的氣色,卻仿佛快精神崩潰了般。
「你別亂動。」楚薔強自鎮定,立刻跑進浴室端了盆水出來,又忙著翻箱倒櫃找保健箱。
「小薔……」他還是喃喃地呼喚她的名字。
「你先讓我幫你擦傷口嘛!」小薔急的叫道。她擰吧了濕毛巾,輕柔地擦拭他臉上的血跡。
她的手在發顫,他感覺得到;她額上緊張得都泌出了細汗,連眼眶都嚇到泛紅,他都看到了。
這傷,真的不算什麼,只是心,真的好痛好痛……
「你最愛漂亮了,怎麼會把自己弄成大花臉。」楚薔心疼地啟口,謹慎地在他額上、眼角和唇邊涂上藥水,貼上紗布。
「你坐一會兒。」楚薔收拾著東西。
皓一卻要起身。
「皓一……」楚薔焦急的抓住了他。
「讓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按住她的手,楚薔只好扶他到浴室,佇立在門邊,心疼地望著他伏在洗手台上漱口。他嘗到傷口刺骨的疼,混著藥水的刺激,他撕下嘴角邊的紗布,門邊的楚薔跟著心頭緊縮。
緩緩抬起頭,望著鏡中憔悴的自己,這麼丑,這麼狼狽,但他知道,堯一定比他還慘。今晚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敢也不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