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森跑了過來扶住嘉芯的肩、她的腳步蹣跚而退,那樣嚴厲的指責,幾乎令她招架不祝可森望著淚流滿面的小嫻,他的眉字緊鎖,他的眼里滿是心疼,他不願意看見兩個那麼要好的朋友反目成仇。
然而他的舉動卻更令小嫻心碎,她痛楚得連抬手拭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嘉芯,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在你面前像個透明人一樣,可是你呢?連最好的朋友你都無法信任,我不知道這世界上你可以相信誰?」
可森向她搖頭,他擔心嘉芯承受不祝小嫻抹去了眼淚,她仿佛已筋疲力竭,反身又沖了出去,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就走,完全不給他們追上的機會。
可森左右為難,他不願失去她們任何一個。
「嘉芯……」他憂心地垂首望她。
嘉芯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渾身都在發抖,驕傲如她,從不曾像此時這般無助。
可森忍不住輕嘆,雙手環繞著她狂顫的身軀,緊緊地將她擁人他溫暖的胸膛。
她的顫抖那樣強烈,悲哀的是她居然一滿眼淚也掉不出來。小嫻說的每個字句都是要害,都是椎心刺骨的痛,更是句句屬實,都是實話,都是重點。
她向來就是如此殘忍,向來就是這般無情嗎?
怎麼變得那樣快?以往她每交一次男朋友,第一個就是告訴小嫻,小嫻哪一次不是滿心祝福的希望她能夠談一個有結果的愛情。祝福她能在那個男人身上找到她要的感覺。
然而,她都還來不及跟她分享今晚的喜悅呢!
難道——難道—一天啊!她怎麼這麼笨?她居然沒想過小嫻很可能愛上阿飛了!
她一直以為小嫻喜歡的是可森……
她幾乎是無助地攀附在他胸膛,他的擁抱向來就是那麼溫柔,像他的人一樣,再大的風雨一躲進他的懷里就只有溫暖的微風與柔軟的陽光。她果真是這樣自私的人啊!她享受嚴飛帶給她的刺激。卻也貪婪地膩在可森和煦的微笑里,她是不是根本就同時對他們兩個人放電,還若無其事的說自己只把他們當朋友?
她就這麼糊里糊涂的當了阿飛的女朋友,問題是—一她愛他嗎?已經到愛這個地步了嗎?
她忽然慌了,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她忽然不懂了,原來她從沒有弄懂喜歡和愛有什麼差別?她談了那麼多次戀愛,事實上,她對愛情根本一無所知,面對感情她根本是個白痴!
「嘉芯……」他輕輕地捧起她蒼白如雪的小臉。他以為她哭了,但她沒有,她眼中只有極度的無助和茫然。
她這模樣,更令他心疼。
「想哭就哭出來吧!」他柔聲對她說。
她不想哭,她根本沒有眼淚。
「就像你听見的,我就是這麼無情的人。」意外的,她的聲音非但沒發抖,更冷若冰雹。
他知道,她在壓抑,如她一向以瀟灑散漫的態度來掩飾她孤獨的不安。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你看到的不也是像小嫻說的我嗎?」她突然尖聲叫道,一把推開了他。他為什麼老是那麼冷靜?那麼理智?那麼輕易就看穿了她完美的掩飾?她爆發的怒氣一股腦的往他身上轟。「沒有人了解我,連小嫻也是,她知道,她是唯一知道的人,原來她也是用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待我!」她抱著頭怒吼。
「她知道什麼?」他的口吻依然平靜。
「我沒有玩弄男人,我只是對我的感覺誠實而已!」她抓著自己胸口的衣領叫道。
她任性的咆哮,在他眼中是那樣淒切的哭喊,盡避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但他仿佛可以看見她的心已被酸澀的眼淚淹沒。
「你的感覺是什麼?」
盡避他的語氣一如平常的柔和.那種柔性的審問,卻更令她倉皇失措。她瞪大了眼看他。
「你信仰愛情、自由和感覺不是嗎?嘉芯,你確實迷失了,只是你太倔強,從不承認自己軟弱。」
她猛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她渾身發顫,無言以對,面對他澄澈的黑眸,她就無所遁形。
「如果你的感覺是在愛中才找得到,那麼多次的戀愛,你只是在浪費你的時間……」
「住口!」她捂住耳朵。這一次,她真的想哭了。
可森緩緩地走到她背後,伸出了手,無聲一嘆,他又收回手,退了兩步,在石墩上坐下來,開始向她敘述一段他不曾向人提起過的故事。
「我媽媽是日本人,在日本經營一家很大的料理店。當年爸爸到日本出差時,愛上了媽媽的食物,愛上了她的人,生下了我。我在日本長大、念書。媽媽說爸爸很愛听爵士樂,也遺傳給我,于是我念音樂、學薩克斯風。爸爸每年都會飛來日本——看我們,我們感情很好……」
嘉芯一愣,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把他的身世告訴她。她曾好奇過,卻不曾追問,她一向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她認為那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過去的男友總愛把他們的祖宗八代全攤給她看,她听了就忘。而她的私事,小嫻算是知道最多的。她不過問他人私事,所以也希望別人不要來干涉她。
「長大之後,我才知道,爸爸在台灣已經有個美滿的家庭。」
她狠狠一顫。
「倩倩,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猛地回頭,張大了眼看著他,他居然還能若無其事,一如平常的冷靜。
「你知道嗎?我從來不埋怨爸爸,倩情小我那麼多,但我不埋怨他,我知道.他最愛的是媽媽。但是倩倩恨他,非常恨,她也恨我,恨我為什麼是她哥哥。」
她明白倩倩非常喜歡可森,那絕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
他微微地笑了,輕輕撥開被夜風拂亂的發絲。
「我從沒見過—一像媽媽那樣痴情的女人,她被指責、被羞辱,她從不曾埋怨,終于在幾年前,爸爸結束了台灣的事業,到日本和媽媽結婚了。」
她皺起眉。
「倩倩的媽媽死了,倩倩還有兩個已婚的哥哥和姊姊,她現在跟大姊祝三個孩子都不原諒爸爸,他到日本,他們反而輕松。」
「倩倩為什麼知道你?」
「其實爸爸很疼她,我剛來台灣的時候,她才國中,很叛逆,離家出走時是我把她勸回來,她只听我的……」
「為什麼來台灣?」
他笑了。
「總覺得這里才是我家。」他的眼光投向感受的門面。「本來這家店是爸爸開的,我住的地方也是他蓋的,他很有藝術天分。開了一年,原本叫洋子食館,是我媽的名字,後來我來台灣,他把店交給我.到日本跟媽媽一起生活。我把這重新裝璜,改店名,到現在都快三年了。」
嘉芯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她的心情在不自覺中已經平靜下來。
「為什麼告訴我?」
「想到就說了。」他笑得有些靦腆。
「愛情……」她低頭望著自己擺在頸上交纏的十指。「我從未想過會為一個男人死守一分愛情,我想像不出你父母的愛。」
可森別過去看她。此時的她就像個純潔的小女孩。
「你呢?」她抬起頭看他。「你的愛情呢?」
「我的愛很很荒涼。」他笑道,有些自我調侃的味道。
「我才不信!」他成功地將她的心情導回正常的她,然而她竟全然不覺。
「好吧!我談過一次戀愛。」
「這麼不甘願。」她睨他一眼。「不想講就算了。」
他笑著,續道︰「在日本。她也是台灣人,我們一起學音樂;我吹薩克斯風,她學鋼琴。」
才子佳人,老掉牙的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