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菱別過頭看她。
「小貓，太善良也是笨蛋的一種。」
「我就是一只小笨貓。」
「是小笨貓，可我喜歡。」魏家菱笑了。小貓有一種魔力，總可以輕易擺布她的情緒。
生氣的姐姐很可怕，迷糊的姐姐很可愛，笑開的姐姐很美麗……姐姐全部的樣子，她都愛！
「別想這些了，睡覺吧。」魏家菱拍拍她的腦袋。「把一些煩人的事全丟掉，明天我得調查一些事。」
「什麼事？」苗馨眨了眨眼。
魏家菱顯得有些苦惱。
「我知道不應該懷疑老師，但……總覺得應該去問個清楚。」
苗馨還是一頭霧水。
「一直以來，老師的服裝秀，我一定固定為她走秀，之前一些常合作的廠商，我也都曾跟那些設計師啊、老板級的主管接洽過……你知道我的目標嘛，我自認我的設計風格獨特，加上我的人脈和知名度，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廠商對我的作品都很保留，要不就接受後就不了了之了？這種結果讓我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質疑。之後我雖然還是不斷創作，但也只敢拿給老師評審……現在想起來，忽然覺得老師對我的評語都很牽強。」這種感覺很糟，她現在才發現。
「姐姐……」她不想，也無權說什麼，只是听來，令她強烈不安。爾虞我詐的利益商場，本來就很復雜。
「希望是我多心了。」魏家菱甩甩頭，跳了起來，邊走入浴室邊說︰「煩死人了，不想了。」
苗馨望著她沒入浴室的身影，她在心里回道︰姐姐，我會支持你的！你的才華，是沒有人埋沒得掉的！？？？
第三家了，所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魏家菱從在第一家進口商的忿怒地發飆、第二家名牌廠商的半信半疑，到第三家她最熟識的大盤商的黯然失色，她一路上都繃著臉，一言不發。
駕駛座上的阿嬌真怕她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現在她們正要前往攝影棚，為一家化妝品拍平面廣告。
「真不敢相信琴姐會這麼做。」阿嬌啜了一口罐裝咖啡。瞄了魏家菱一眼，她還是不吭聲。「也難怪。琴姐在設計圈是一流的大師級人物，誰也不敢得罪。」
那麼溫柔典雅的老師，居然心機如此深沉，魏家菱大受刺激。
「家菱。」阿嬌突發奇想，興奮地提出一個建議︰「不用找廠商合作，你自己來啊！」
這樣的話題，絕對能讓她有反應。果然，魏家菱看向她，皺著眉，一臉不解的表情。
「你自己設計、走秀，model方面我還可以幫你找，小梅小貓都可以上台；布商也可以找認識的，至于地點、時間和媒體宣傳，公司替你安排，用你個人的名義表演，甚至自創個品牌、申請版權，一旦成功，就不知道有多少廠商會搶著跟你合作，幫你代理咧！」
「說得容易，哪來的資金？」
「你老爸有錢呀！」
「我老爸？哼，他只會要我快找個男人嫁了。他是最討厭我搞設計的了，他老說沒前途。」
「那就證明給他看啊！」
魏家菱沉默了一下。對啊，她的魄力到哪去了？
「這需要一點時間。」
「時間？哈！別的沒有，時間最多，就怕你半途而廢。」用激將法準沒錯。
「我才不會半途而廢！」果然奏效。
「振作點吧！家菱。」阿嬌笑道。
「我看起來很喪志了嗎？」魏家菱瞪她一眼。她繼續望著前方，有感而發地啟口！「我只是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尊重老師，大家都知道我是她的學生，她是我的偶像。」
「就是知道你崇拜她，所以才要青出于藍啊！」阿嬌回道。
「老師……」魏家菱十分感慨，這些年來，是她不曾了解過她。「一定很寂寞……」
阿嬌看了她一眼，柔柔笑了。家菱，其實你才是最善良的……？？？
有幾天沒見到她了？簡琴魂不守舍。趕在暑假結束，她有個重要的秋冬發表會，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卻無心工作。
她好想見她一面，不管是如何尷尬的場面，她只想見她一面。
阿嬌退出了辦公室，把空間留給她們。
魏家菱看著她，她明顯地瘦了、老了，從不曾感受彼此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或許，距離始終存在，是自己不曾敏感地察覺。
「老師……」
「你還叫我老師，我好感動。」簡琴淡淡地笑了。
「無論如何，老師就是老師。」魏家菱去沖了兩杯咖啡，一齊走到沙發就座。
「小貓還好嗎？」這樣表面的話，無形讓氣氛更尷尬。
「很好。我只希望不會有人去干擾她。」魏家菱很努力地表現自然，雖然不是很成功；她向來不是個作假的人。
「你認為我會去干擾她？」簡琴的口氣十分沉痛。
「不是你，是唐立。」魏家菱嗤之以鼻。「他的目標大概換人了，最近居然老是跑到康仔店里送糖果給小貓，以為他是大情聖，還是聖誕老人啊？哼！」
「小貓那麼可愛，人見人愛……」
「他敢有非分之想，我就教他難堪！」魏家菱似乎恢復了她和她以往的相處態度。
但簡琴看得出來，不一樣了，她說話時不再看著她，連坐下來也選擇在對面。
「老師。」魏家菱手上是剛才和阿嬌討論的工作行程表，她的目光顯得有些銳利。「這次你的秋冬發表會的model名單……沒有我的名字。」
簡琴望著她，隨即一嘆。
「我想……你不會願意再為我走秀了。」
「那是兩回事！」魏家菱提高了音量。「工作歸工作，那個……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但我是！」簡琴慘一笑，令魏家菱一愣。「我只想看著你，你的一舉一動，會影響我全部……」
「別再說了。」魏家菱蹙著眉，喝止她。
如果面對的是別人，她應該說的是︰那是你家的事吧！簡琴心里苦澀萬分，還是那般淒楚地微笑看她。家菱，我好愛你這股霸氣啊！
「我知道，你去找了很多廠商了。」簡琴的口氣平淡，甚至微弱；微弱中卻埋伏一股難以捉模的深沉。
魏家菱瞪大了眼。
簡琴又笑了。魏家菱從不曾發現她的笑容如此陰森與虛偽。
「沒錯，是我要他們婉拒了你的作品。我不想你成功，因為我想要你穿上我設計的衣服，在舞台上炫耀你的美；你的美，只要由我來塑造就可以……」
魏家菱不可自制地顫抖。
「你有足夠的理由恨我，但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家菱，我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依然關不住你，你可以飛，飛得比我還高……」她深吸了一口氣，打算接受她的炮轟。
但魏家菱一句話也沒開口。她極力忍著，雖然生氣，但她了解原因，她對她發不了怒，她依然尊敬她。
「做完這次的秋冬裝，我要走了，我要去巴黎，不會再回台灣了。」
「不！你要回來！」魏家菱的語氣仍有怒火，她眼中閃耀的是狂妄的斗志。「年底，我決定年底要辦一場秀。」
兩人的凝視，仿佛下了戰書。魏家菱要她回來，以事實證明她的實力！
「你不需要我了，家菱，你會比我成功的。」
「但至少我要讓你看見。」她的語意堅決。
「我不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要再這樣叫我了。
「你是我的老師，永遠都是！」
簡琴看著她，她的眼中有淚。
「為什麼你不恨我？」
「我是恨你，但不能因為這樣就抹煞了這些年你對我的關心和教導。」
簡琴笑了，淚流了下來。
「其實，你從來沒有需要我過，是我以為可以以柔制剛，用溫柔的綢子綁住你的翅膀。愛情讓人變得很自私，一廂情願的愛情尤其是，它足以湮滅一個人的理智。」簡琴好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