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菱別過頭去,苗馨的表情,簡直跟她懷里的寶貝一模一樣,楚楚可憐的小臉蛋,盈盈若水的大眼楮,像極了少女漫畫,清純可人。魏家菱笑了,十分溫柔地笑了。小貓真的長得很可愛。
「姐姐對我這麼好……我該如何報答你呢……」
「你又來了。」魏家菱雙手環胸垂首看她。「很簡單,不要哭、不要怕、不要傷心,人生來就是要享受的,懂嗎?」
苗馨仰著頭,大眼楮里有璀璨的天真。
「可是我生來……似乎就是不幸。」
「過去的事想它做什麼?那好,那從此刻開始,今天就是你生日,你的人生從現在開始!」
你的人生從現在開始!多瀟灑的一句話,那樣強悍地震撼了她小小的心靈。她在心里呼喊︰我的人生,是從認識你才開始!
「姐姐……」她投入她柔軟的懷中,和小白貓一起汲取她溫暖的氣息。
如果女人可以愛上女人,她絕對是愛上了烈酒熊火一般的姐姐了;但她明白,姐姐只是把她當妹妹疼,當收養一只可憐的流浪貓,像寶貝一樣……她說過,她像寶貝一樣……???
魏家菱洗完澡,把苗馨和寶貝趕進浴室,她優閑地坐在沙發上修指甲。這時,她接到簡琴的電話——「老師……今晚不行,我把小貓接回來了。嗯,以後她跟我住。」
「這樣啊……」簡琴的心情瞬間沉落谷底。那樣自由瀟灑的家菱,什麼時候開始養起寵物牽絆自己了呢?
「老師,你心情不好嗎?還是……我過去陪你好了?」
「不用了,我沒事,好好照顧你的小貓吧。」簡琴掛下電話,顫抖地點起一根煙。今天……也不是什麼大日子,只是幾年前的今天,她們第一次在校園里見面了。
多年前,魏家菱的狂野傲氣,成為風靡全校的校花;也在第一天的第一眼,就似龍卷風般的卷走了她的靈魂……
她努力地成為她的良師益友。她快樂,她就笑;她忿怒,她就安撫;她戀愛,她逃出國去療傷、墮落,同時詛咒;她失戀,她自私地竊喜……
她成功地讓她恨男人了;她也完美地掩飾了她丑陋的想法與私下荒唐的生活。她明白自己老了,再怎麼保養、再如何美麗,她還是已近黃昏了。
女同性戀者,要是讓人知道知名的名設計師簡琴居然是個女同志,她還能生存嗎?還有人欣賞她的才華嗎?不,這世界太殘酷了,她老了,禁不起丑聞。于是她只好神秘地、孤獨地活著,只有在國外她才能釋放她囚禁的靈魂,只有巴黎是她的天堂。在這里,她必須高尚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現代貴婦;在這里,她心須謹慎,埋藏自己越矩的情感;在這里,因為有家菱,才讓她孤獨的呼吸感覺到空氣是甜的。
但家菱、永遠也不會記得今天是她們相識的第幾周年;粗心的她,經常是連她自己的生日也記不得的。
原以為,她終于和潘晉文分手,又變回那個屬于她的可愛家菱了……為什麼平空冒出一只小貓?為什麼她對小貓那麼好?為什麼……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連長什麼樣她都沒見過的小女孩竟讓她妒火難耐?竟讓她慌張不安……
是家菱太高傲、太自由了,她根本是一個不像會做出慈善家般收留流浪動物的人,但她破例地做了,收養了一只貓、收留了一個女孩,據她說……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
家菱……你知道嗎?我愛你愛得好苦啊……簡琴心里苦澀地吶喊著。
捻熄了煙蒂,讓自己去慶祝這個她們結緣第一天的日子吧。她早已習慣,自己一個人去墮落。???
簡琴來到一家小小的酒吧,幽暗的燈光視線不佳,是城市人隱匿的好地方。
她一個人躲到角落喝酒,一個人回憶這些年來對魏家菱的點點滴滴。
有個不速之客卻在此時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一愣,花了三秒鐘想起這名帥氣的年輕男人是攝影師唐立。
「琴姐,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唐立一臉吃驚,因為簡琴絕對不像是會單身上酒吧喝悶酒的人。
「找靈感。」她柔聲回道。在外人眼中,她永遠高貴典雅、輕聲細語,她柔媚的眼波中隱隱閃動凌厲,她討厭這個登徒子,這狂妄的小子放話要追上魏家菱,簡琴在心里已將他判了死刑。
「好答案,我喜歡。」唐立望著與魏家菱全然不同典型的簡琴,她渾身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韻味,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名門的貴氣。她……也是個好目標。
「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簡琴笑得柔雅,輕瞥了左前方的桌位。
「你的女伴吃醋了,有那麼美的女朋友,你還敢來搭訕我這個歐巴桑?」
「琴姐,你說你只有二十五歲也沒有人會懷疑的。」唐立貼近她低聲說︰「我早就想甩掉她了。」
「你這麼花心,還敢追家菱?」這麼說的時候,她的美眸幾乎要噴出火花,昏黃的燈光正好掩去了那道犀利的刺芒。
「家菱是我最大的挑戰!」他的表情是信誓旦旦。
簡琴望著他,突然之間,她突生一股可怕的想法。什麼想法?無人猜得透,如無人能識破她完美的形象一般。
突然之間,她對唐立的態度整個好轉起來……
第三章
「啊——」
一聲驚喊,同時把床上的兩個人都嚇醒。
魏家菱撥開一頭披散的長發,黑暗中看見坐在床上掩臉而泣的苗馨。
「小貓?」她揉了揉眼楮,驅走睡意,扭開了台燈坐起身來。
「做惡夢了?」她皺著眉。
不是惡夢……她卻寧願那是夢……苗馨整個人都在顫抖,哽咽的啜泣聲像貓的嗚咽,連縮在沙發上的寶貝都仰起腦袋來。
「小貓。」魏家菱拉下她的手,她的小臉一片濕濡,讓她的眉頭蹙得更緊。「告訴我,你是不是每天都做惡夢?還是身體哪里不舒服?」
「姐姐……」苗馨一咬唇,撲進她懷里放聲大哭。
她的眼淚,簡直快把她淹死了。魏家菱手腳都軟了,連忙哄著她。
「有事用說的嘛,不要老是哭哭啼啼的啊!我看你的營養不良都是因為大量失水吧。
「姐姐……」苗馨仰起淚眼,小臉是一片令人心疼的倉皇;她用力地吸著鼻子,努力地想把眼淚逼回去。
這只小貓咪,真的折磨死人了。魏家菱抹去她的眼淚,雙手捧著她的小臉。
「你知不知道,你是頭一個不听我警告,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掉眼淚的人?」
苗馨眨了眨眼,抽抽噎噎地回道︰「姐姐難道從來不哭嗎?」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沒哭過。」
「怎麼可能?」
「干嘛騙你?我老媽說我淚腺阻塞;老爸更狠,說我連血管都是干的。小時候跟男生打架,哭的都是對方。」
「為什麼你不哭?」
「孬種才哭!」
苗馨垂下秀眉。
「我是孬種……」
「噢……」魏家菱翻了白眼。「我講話就是這個樣,別那麼認真好嗎?」
「那……他呢?你跟那個人分手也沒哭嗎?」
「沒有!」不加思索就回道。她生氣都來不及,哪可能為一個臭男人掉眼淚。
「姐姐……」苗馨偎進了她懷里。
她好喜歡賴在她身上,柔軟又充滿香氣的姐姐,她好想一直讓她這樣抱著……
「小時候我常盯著我家天花板看,天花板上有一個洞,可以看見天空,晴天時太陽會照進來;雨天會漏水,爸爸就用一塊透明的塑膠板子把那個洞補起來。我常看著那塊小小髒髒的窗外,有時候會有麻雀停在那里,有時候有野貓走過去……我曾經架高梯子,想把塑膠板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