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靠在他胸前,聆听他強勁的心跳,他毫不自覺,其實他早已愛上這股溫暖的節
奏。
‘在我還分不清自己是否愛上你之前,你怎會這樣愛我呢?’
‘我無法給你解釋,這並沒有理由。’丁仲麒望著漆黑的海,他知道夜是深的,但海水依然是清澈的,像他愛著澄淨的楊凱一般。
‘就是理由……’楊凱豁然開朗似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我都會為他找理由,這本書為什麼這麼寫?這首歌為什麼這麼唱?那個人為什麼這麼說?我為什麼是同性戀?
我有好多好多理由,一個我這麼問的時候,另一個我就說了很多理由,然後就把我困得死死的。’
‘琨在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沒有另一個你,你只要當你自己。’
楊凱仰起頭,夜幕像突然發光,原來是風吹散了雲層,露出一夜璀璨星光,他笑的自然又美麗。
‘明天我要跟心理醫生好好的聊一聊。我要出院。’
‘我已經為你準備好機票了。’丁仲麒笑道。
‘我還想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會愛你像你愛我那樣深。’
‘不須要比較。’
‘沒有比較,沒有理由……’
尾聲經過一整天的長談,醫生終于離開楊凱的病房,在門外與丁仲麒照了面。丁仲麒什麼也沒問,醫生什麼也沒說,只告訴他一句話︰‘你進去跟他談談吧!’
丁仲麒輕蹙起眉來。
醫生臨走前又回頭對他說了一句︰‘跟他談完後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醫生走了,丁仲麒不安起來。楊凱答應他會跟醫生誠實的面談的,從醫生職業的表情,丁仲麒看不出結論。他迫不及待地將腳步拉到楊凱的身前。
楊凱習慣性的側臥,閉著雙眼,似乎是倦倦地睡了。丁仲麒不忍喚醒他,他坐在床沿,伸手輕輕理過他額前的發絲。
睫毛輕顫,楊凱緩緩地半睜開眼。
‘凱?’
楊凱又合上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仿佛有他靠在身邊,他就無比滿足。
他想休息就好,讓他睡吧!丁仲麒拉高他的被子覆在他肩上,準備起身到醫生那里去。卻在起身剎那,楊凱喚住了他︰‘仲麒……’
丁仲麒反過身,彎下腰來凝望著他澄澈依舊的雙眼,深情又心疼。
楊凱深深地望著他。他綻放的笑容那麼無邪純淨,剎那間震撼了丁仲麒的心。
‘我還沒有美國簽證呢!’
丁仲麒一愣,竟一時回不過神來。
楊凱坐起身,剛剛的疲倦一掃而空,或者,他始終精神奕奕,他有些興奮,就像第一次要出國旅行的孩子一樣興奮。
‘我已經有護照了,那是我為了我那些空瓶子做的準備。可是我沒有美簽,听說美簽不好過吧?我得趕快去辦才行……’
‘凱……’丁仲麒抓住了他的肩膀,怔怔地望著他。
楊凱笑臉迎人。
‘醫生請你到他辦公室辦出院的手續了吧?’
原來如此……丁仲麒一顆心在墜入黑暗後重見光明。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清醒證明自己是正常的,他如此輕易的掌控了他的心情起伏。丁仲麒抱緊了他,像是懲罰他的淘氣,更似激動于撥雲見日後的光采。他緊緊地吻他。
‘欠你的,我用一輩子來還。’楊凱還圈著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頸項柔聲說。
‘不要下這麼重的承諾。’丁仲麒撫著他的發絲回道。
楊凱快樂的笑了。
‘這不是承諾,而是一個目標。’
丁仲麒深深地望他。
‘我不要你還人情。’
楊凱笑著搖頭。
‘不還人情。仲麒,我們要一起生活了,你是我的人生目標,我想做的跟你一樣成功,盡避我們所學的不同,你是企業家,我是設計師,我會去珍惜我有的才能。醫生給了我很多建議,我最喜歡的一個,就是從新生活中找新樂趣,從樂趣中找生命、找成就感、找企圖心。仲麒,我會很努力的工作,對,如你所說的,我要開畫展,我要做設計,可是不要你幫我,是以我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來。’
丁仲麒的微笑充滿鼓勵,他戀著那雙璀璨重生的閃閃星眸,他深陷其中。
‘我不想再是個脆弱不堪的玻璃女圭女圭。’楊凱認真的對他說。他露出一點點沮喪,卻讓他看起來更可愛。‘其實醫生根本不願意讓我走,他不信任我。’
‘是你先不信任他的。’丁仲麒的回答一針見血,他仍帶笑。
楊凱的表情很無辜。
‘我跟他簽了切結書呢!保證我會按時吃藥,三餐正常,保持適量運動與心情愉快。’
丁仲麒笑出聲來。
‘他在套我的話,想問出你跟我的關系。’楊凱有些悻悻然地說。
他再也不保留情緒了,丁仲麒看著他一天天進步,表情一天天多。但他听了這話,卻稍稍一僵;凱最在意的,也幾乎是構成他囚禁自己的原因……他始終恐懼別人的眼光、知道他是個同性戀……那,他會怎麼說才能證明自己已經無礙?
楊凱的表情,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無辜又懺悔。
‘我說謊了……’
他就知道……丁仲麒幾乎要嘆出了氣,但他舍不得,他怕他傷了心。他只是拍拍他的頭,溫柔的眼神沒有任何責備,他很清楚這樣的心病非一日而愈。
‘我跟他說你是我惟一的哥哥。’楊凱細聲說。
‘如果你這麼認為那麼我就是。’
楊凱又突然笑了起來,他的額頭與他踫在一起。
‘我說,對外人你是我哥哥,但實際上,你是我惟一的情人。醫生知道了,我都坦白了,他沒有笑我,讓我很感動。’‘凱。’丁仲麒的心被他搞的心慌意亂,他皺起眉來捧住他的臉。‘你故意捉弄我?’
楊凱主動地貼上他的唇,輕易就撫平了他所有的情緒起伏,一顆心只為他而跳。
‘我沒有。’楊凱笑的溫柔。‘能治好我的只有你而已。我記得你對我說過,如果我病死了,你也會治好我,只有你看得出來……我已經病得很重了。’
‘我在你身邊,你就不會死。’丁仲麒說的極輕,但心意極深。
‘我明白。’楊凱偎進了他懷里。‘就是這句話……你在我身邊呢……’???幫楊凱若過了她二十八歲的生日後隔天,楊凱和丁仲麒就飛往紐約去了。他們一走,秋天就真正來了,楊凱若心頭好像空了什麼似的,下午送走了他們,夜色一來,她全失了魂。
楊凱什麼也沒帶走,他房間里的東西都是過去的束縛與包袱,他櫃子上陳列的玻璃瓶依然整齊地放在原位。他再也不需要那些瓶子來裝他的傷了。
楊凱若呆坐在他的房間里,只想流淚。
阿威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拭去她臉上的眼淚。
‘你跟小妹,一個在這里哭,一個在家里哭,那我是不是該到療養院去哭?這三個地方都是凱待最久的地方。’
楊凱若吸了吸鼻子說︰‘你應該回家看小蓁,凱走了她一定很難過,我至少還有你。’
阿威一坐在地上,托著臉頰扁著嘴看著她。
‘我真搞不懂你們到底在哭什麼?凱離開了是去展開他美好的新生活,你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好像他再也不回來似的。’
‘說你冷血你還真的沒感情啊!’楊凱若生氣的瞪眼。‘人家我們是喜極而泣,雖然舍不得凱,但還是祝福他重新走出自己,哪像你,還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誰說我無情?我可是眼淚只往肚子里吞耶!’阿威大聲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