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心急如鼓,雙頰燒燙,在丁仲麒的注視下,他無所遁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在別人眼中,他永遠像明星一樣出色耀眼,他不為人知的孤獨與掙扎,將他訓練成一部微笑機器,他甚至沒接觸過真正的玻璃圈,他太害怕了,害怕如同丁仲麒視破了他,同性戀是罪啊……直到遇見了牙醫,他美麗又虛幻的初戀,讓他痛著、苦著、躲著,更讓他以為……這是無可容忍的罪。所以……他只有學姐可以依靠了,只有學姐是知道他秘密還始終當他是兄弟的人……不,學姐愛他,他一直是知道的,這又讓他的罪行再加一條,他是不是總是利用別人對他的戀慕來掩飾自己的丑陋?
‘仲麒……’他無助地埋進了他胸口。‘我突然什麼都不懂了,這些年我到底怎麼過的我全忘了。我曾被自己喜歡男人而嚇得以為自己瘋了,更愚蠢的試著去欣賞我陌生的女人……每個人都寵壞我了,讓我自以為我似乎很聰明,似乎真的那麼好……可是我騙不了自己,我看不起自己,我也想拋開一切好好愛你……可是我放不開,我自私又懦弱,解不開太多心結,我覺得自己快病死了……’
凱……總是在他面前把最真實的一面攤給他看,總在他面前毫無保留。丁仲麒溫柔地將他擁抱。說不想擁有他是騙人的,但他太了解孩子般的凱需要的是什麼。凱給了他最真的自己,那對他而言,已是最珍貴的回饋。
‘就算你病死,我也會醫好你。’丁仲麒柔聲笑道。
楊凱仰起頭深深地注視他。
一會,他輕輕地合上眼,主動地獻上自己的唇……沉淪吧!他曾經沉淪。迷失了,他始終迷失。在愛與不愛之間,同性與異性之間找不到平衡的立足點,除了偽裝他別無他法。他無能為力去回報每一個人對他的愛情,于是他情願當一個天真無知的小孩,只要在每一次面對自己的時候反覆在鏡前練習著那完美無瑕的微笑。
丁仲麒溫柔的殘忍就這麼深情的揭穿了他,讓他不知如何是好,卻又讓他在他懷中備覺溫暖,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情緒,他突然分不清了。
你的感覺遠勝過我的。仲麒這麼對他說過。
在十指交纏密實無縫的掌心間,楊凱的胸膛印著他的心跳,楊凱幾乎又要狂顫地落了淚……仲麒,如果能愛上你,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我是不是也這麼對你說過?可惜……我不像你說的那麼干淨,只怕是我配不上你……???
楊凱呆坐在床上,他全身赤果,只用一床白色的被單包裹。窗外的天空藍白澄淨,清晨七點鐘,天空已是一片蔚藍,今天似乎是個好天氣呢。
楊凱卻只是失神的坐著,等待飛機劃破天際的一刻,也能順便將自己囚禁的靈魂月兌體而飛。
一個多小時前,他倏地睜開了眼,迎上了那雙坐在床沿帶笑的黑眸子。丁仲麒已經著裝完畢,仿佛只等著他醒來。
他的大手一向和他的眼神一樣溫暖,撫過他的臉,宛如昨夜重現,繾蜷又多情。
‘繼續睡,我不想和你道別。’他說。
楊凱仿佛被他帶電的指尖點了穴,只能呆坐著看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我愛你,凱。’他在他額上印下一吻。‘你為我做的,我永遠會珍惜。’
楊凱顫抖起來。我什麼也沒為你做,你這樣說,只有讓我自慚形穢。
丁仲麒在他的肩膀吻了又吻,他所眷戀的、美麗的凱,這個身體他吻了千遍也不覺厭。
‘我到了會打電話給你。’丁仲麒埋首在他肩上,他的聲音听來變得沉重。
那一瞬間,楊凱真的有沖動開口叫他別走。他渾身都在發抖。
他不能,他不能再自私下去,昨晚的激情讓他赫然發現,他似乎在不自覺之下依賴著丁仲麒,如今他就要離去,他慌張的毫無心理準備,才看見自己愚蠢的可以,面臨了分離才感覺不舍,他不但自私……還很殘忍!
丁仲麒真的走了,而他真的一句話也沒說,維持著不變的姿勢看著窗外。
終于,他在藍天上看見了那架巨大的飛行物體,轟隆隆地沖向雲霄,震響他的耳膜,撼動他的心湖,敲落他的眼淚。
機月復上一扇扇黑色的窗,仿佛是他黑亮的瞳眸,映射著璀璨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心底。
他終于激動的哭了起來。短短幾個禮拜,丁仲麒的出現宛如夏末雷雨,打的他倉皇失措,也曝射出他的原形。
原來他一走他竟是如此的難過,以後是不是沒有人听他訴苦了?沒有人了解他了,他又得戴面具了,又要笑了;但他真的累了,不想了,他後悔極了。
後悔沒有多一些時間讓他思考,後悔自己給丁仲麒的時間太少,後悔他轉身的時候沒給他一個擁抱,後悔……後悔他愛上的為什麼不是他……楊凱猛地一愣。他為什麼老是做出後悔的事?丁仲麒走了,他怎能還想著依賴他的溫暖,他必須為自己所做的後悔事負責。
找阿威談吧!不管結局如何,他都已經淪陷了。阿威會笑他吧?還是揍他一頓呢?
無所謂了,他已經傷了太多人了。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就讓自己消失吧!反正他本來就一無所有,把自己從所有的愛中抽離,他根本沒有生存的理由了。丁仲麒曾笑他想太多了,不是的,他的過去已是一片荒蕪,他真的沒什麼好留戀了,如今如果有……也只有對每一個人的虧欠吧!
第七章
楊凱一整晚都沒回來,連手機也沒開。
楊凱若坐在沙發上,讓沉沉的憂郁將自己綁死。怎麼回事啊!她向來是不知憂愁為何物的,自從認識了楊凱,她的人生才起了變化。
她想著阿威說的話,真是一點也沒錯。她的確是被凱牽著走,連自己都不知走到哪里去。而且自從跟他同居了以後,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可悲的是,她自己一點也沒發現,倔強的認為那是關心,是肝膽相照的義氣。其實說穿了,她根本想改變凱,根本渴望成為他第一個女人。
站起身走進臥房,望著全身鏡中的自己。仔細的瞧,她也不算太難看啊!縴細高就,大眼俏鼻。她湊近點看,也許她該考慮考慮曉芳的建議,去修個眉毛,做做臉,她長到二十八歲了連化妝都不會,那些瓶瓶罐罐、復雜繁瑣的保養程序只會讓她頭腦打結。
唉……她重重地嘆了聲氣。楊凱喜歡男人是個不爭的事實,她能和他稱兄道弟就是因為自己沒個女人樣,要是她搖身一變變成活月兌月兌的女人了,楊凱不嚇跑才怪!
正當她郁悶的時候,電話鈴響。她立刻沖到客廳接起電話大喊了聲︰‘喂?’
‘叫魂啊?!’
是阿威!她沒好氣的頹坐在沙發上。一早就接到他的電話,今天肯定走霉運。
‘有話快說!’楊凱若一點好口氣也不給他。
‘你早餐是吃炸藥配硫酸是不是?我可沒空跟你吵架!’阿威的口氣也好不到哪去。
‘你到底要干嘛?’楊凱若努力的克制自己的音量。
‘凱回來了沒?我沒車怎麼去跑客戶啊?’
一提到楊凱,她的火氣立刻就降溫了。楊凱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簡直就像守著不回家的丈夫的怨婦一樣。她噘著嘴回道︰‘他回來的話我會這麼急著接電話嗎?’